酒过三巡,苻融喝的满脸通红,苻坚也喝的有些晕晕乎乎,侧目一扫又见到了一身白的苻融,忍不住吼出声来:“苻融!你给朕换件衣服再来!”
苻融被苻坚当头一喝,愣了一下,王睆拉着他就出去给苻坚跪下了。
“皇兄不是同意臣弟守孝三月吗!”苻融虽未喝的烂醉,但也喝的气上来了,没好气的回应他。
苻坚猛的一捶案桌,吓得歌舞皆停,众臣惶恐。
“这是什么场合!放肆!滚出去!”
苻融哼了一声,低声吐了句“君王无信”,便东倒西歪的走出了大殿。
王睆惶恐,伏在阶下叩首请罪:“陛下,阳平王殿下是因母丧悲戚至极,才会如此不顾礼法,妾恳求陛下宽恕!”
苻坚说到底也没准备降罪于苻融,只是苻融近来做的事太让他失望了,他也是满心恼怒:“你跟他回去吧,让他好好在家思过。”
“谢陛下!”王睆再次叩首,便起身匆匆下殿去追自己走出去的苻融。
苻坚长叹一口气,好好一场新年宴少了大秦最重要的人,本就已经没了气氛,结果苻融这个没有眼力的还不知好歹的往枪口上撞,搅得整个宴会乱七八糟人人自危。
“罢了罢了!”苻坚起身挥挥手,“诸位自己看吧,朕乏了,回去了!”,说罢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出了大殿。
苻融回到府中,随意找了棵树靠下,就招着手要杨伯拿酒给他。
杨伯瑟瑟地劝道:“殿下……您已经醉了,再喝伤身啊!”
苻融摇头:“本王没醉!啊!醉了要也喝,喝个昏天黑地把这堆破事给忘个干净!”
杨伯为难的给苻融跪下了:“殿下,老奴不能这样纵着您啊!”
“你去不去?”苻融瞪了一眼他,“你不去本王自己去!”,说罢就要起身。
比起让苻融自己心里没有数的拿酒,杨伯只好点头答应自己去给他拿来。
比苻融晚一步回来的王睆看到苻融醉晕晕地在树下喝酒,当场就觉得难办,先进屋拿了件斗篷给苻融盖上。
“博休,外面冷,要喝去屋里喝吧。”王睆说着就伸手拉苻融的臂弯,不过就苻融这个体量,她自然也是拉不动的。
苻融没理会,倒是伸手把王睆拽到了自己怀里,举起酒就说:“本王不进去,外面喝痛快,你陪本王一起喝。”
苻融说着就把酒杯送到了王睆的嘴边。
“博休!喝太多会伤身体啊!”王睆在他怀里叫道。
“叫你喝就喝,你喝一两杯又不会怎么样。”苻融不管王睆答不答应,直接把杯中的酒喂到了她的嘴里。一杯冰冷的酒顺着她的喉咙下去,另一半倒了出来,沿着脸颊流进了衣襟里,王睆被冷的一颤。
“你冷?”苻融问道,“酒能暖身子,多喝几杯就不冷了!”,说着又给王睆喂了一杯。
“博休!”王睆在他怀里扑腾着,“我求求你了,不要这么堕落啊!”
苻融冲她笑了笑:“我受皇兄压抑这么久了,今日就许我放纵一次嘛!”,说罢就把头埋在王睆胸口蹭了蹭。
“唔……殿下……”王睆惊慌却不敢大声言语,“殿下要放纵去屋里吧,这……下人见了多不好啊!”
“不,本王已经让他们全部滚了,这里只有我们俩。”苻融温柔的勾起嘴角笑道,“你不是我们氐人,我最喜欢享受在苍穹之下,天地之间,唉,这么说,今日该去龙首原,这花园还是太小了些。”
王睆在他怀里没做声,自太后离世后,苻融每次回府都是面带忧色,她不晓得朝堂之上发生了什么,但是从苻坚今天的态度来看,苻融定是做了什么让他格外不满的事情。
“还是母后看得清楚,皇兄有时候就是不清楚自己做的事情很恐怖!“苻融喃喃自语道,“野心……要我给他成全野心!”
王睆拧着眉头看着他:“博休,小心隔墙有耳,这种话不要乱讲。”
“听了去又如何!”苻融又喝干了一罐子酒,顺手就往外砸了出去,“今日本王偏要放纵一回!从前他在府里要造阿生哥哥的反自己做皇帝,从来都是瞒着我,等到我见到生哥头颅落地的那一刻,才跟我讲他的一切。后来我去了冀州,母亲还偷偷出来送我,她说皇帝不让她出来见我,到底是怕我借着宠爱勾结太后身后的势力把他给反了!”
“殿下!”王睆伸手想要捂他的嘴,却被他扒开了。
“他为了自己的位置,把我最相好的哥哥给杀了!为了防我,连母亲都不让我多见,如今还要我替他完成他的大业!”苻融笑着笑着便哭出声来,“可惜了,他是皇帝,皇命不可违!”
“哼,我也挺没用,只能说说。”苻融懊恼的抓着头发,“我没有双哥那个能耐。”
苻融骂着骂着,醉昏过去,手却死死抓着王睆的手,的确,酒能暖身,如今倒也不冷了,但是初春的时节怎么能在外面这样过一夜。王睆在他的怀中不能脱身,只能费力的揪着斗篷往苻融和自己身上盖。
第三十六章 朝会
在西北的初春夜里吹上一晚上,身体再健壮的人也难得扛住。
苻融醒来的时候,看着满地的碎酒坛子和怀里控制不住冷的发颤的王睆,再嗅嗅自己满身的酒味,心中暗叫糟糕。
“睆儿?”苻融摇了摇她,此刻清晨的阳光还十分微弱,苻融借着这一抹光却看清她微红的脸颊与流淌的水痕,显然是自己不省人事的时候干的糊涂事。
王睆的酒量实在是太不行了,苻融大概就喂了她几杯,她就醉昏昏的到早上都没清醒,苻融也顾不得别的,急忙跑进屋子把她塞到被窝里裹的严严实实的。
新年伊始,苻融还有元旦大朝要去,硬着头皮换了身衣服,匆忙的便往外赶,还没出门就感觉浑身发烫,时不时还打个喷嚏。
杨伯在他身边侍候,想到他昨天晚上的癫狂样,今天也不敢多说。只是刚走到门口,就有下人匆忙来报,昨夜武卫将军王鉴后来在殿上喝的不省人事,他的年纪本就大了,等到下半夜送回府中时人就不行了,今早人就没了。
苻融心里咯噔一下,他如今身为左仆射,自是有纠弹百官之责,武卫将军在殿上喝的浑浑噩噩,惹的人喝没了。如此失德之事,自己不仅要向天王明述,还要同百官强调,可是……自己昨晚也喝的一塌糊涂,自己更是失礼之咎,哪来脸面同天王提起这事。
武卫将军也是丞相的旧相好,当年五公之乱时,二人配合得当,才得以肃清祸乱,倒也是大秦不可多得的将才,如今竟殒命于此,苻融也是一声叹息。
苻融走进太极殿时,感觉自己被地面的金砖晃的晕乎乎的,冲撞皇帝,酒后失仪,监察不力,条条都是大罪,再没有母后的庇佑,他觉得苻坚今日大概就要把剑架在自己脖子上了。
等待苻坚的声音出现的时间里,苻融感觉格外的漫长,身侧没有稳重的丞相,自己就像一根野草一样,不会再有人为自己求情了。
“朕闻王者劳于求贤,逸于得士,此言所说朕算是体验到了。丞相在时,朕常说这做皇帝也不是难事,他这才违世多久,啊,朕的仆射大人?”
苻融吓得腿一软,跪在地上:“臣有罪……”
苻坚乜了他一眼:“继续说。”
苻融颤颤巍巍地把罪责一一道来:“臣昨日殿上失德,不仅未为君分忧,还酗酒误事……武卫将军王鉴,昨日也饮酒过度,今晨没了。”
苻坚摇摇头:“王将军可惜,你自己清楚就好。”
“臣枉领仆射之位,请陛下责罚。”苻融匍匐在地,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朕如今每念及丞相,惟觉酸恸。今天下既然无丞相,左仆射实为副相之位,仆射失德,自不可留。”苻坚想了想,继续说道,“朕就解你左仆射之位,遣你同中书令梁熙周巡郡县,问民疾苦。”
苻融下意识想喊“皇兄”求情,只是觉得苻坚如今大概对自己失望至极,多说无益。
“陛下,那臣与伐凉之事……”苻融依然有些不甘心。
“你先给朕把该做的做好了再说!梁熙往西,待吕光将军灭凉之后再入,苻融就一路巡至邺吧。”苻坚冷冷地说道。
苻融眼前一黑,好不容易从邺城回到了长安,如今竟又被贬到了原地,他伏在冰冷冷的地上,不服、懊恼统统涌上心头,加之昨夜风寒侵体,竟没支住身体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