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和不多时又发现一家出售字画的商铺,觉得字迹画风有些熟悉,也没多想就走了进去。
随从忙将不知从哪儿拿来的椅子放在萧清和面前。
萧清和娇贵,自然不舍得自己水泡渐消的脚受罪,弯腰坐下来。
见他家少爷没有那么生气了,那随从松了口气,对迎上来的小厮说:“还不快将你们这里最好的画作都拿出来给我家少爷看看!”
小厮闻言便去拿了。
萧清和怒气未消,还是一副“全天下都欠了我”的模样,随从忙讨好道:“少爷您渴不渴?”还不等他回答便对另一个小厮吩咐道:“去备些茶水,我家少爷口渴了。”
萧清和冷哼一声把头偏向另一边,还是不理他。
“要上好的白毫银针。”那随从一边察言观色一边补充道。
那小厮的脚步停下了,他有些犯难道:“这,我们这,没这茶啊……”
“去我书房拿。”门口一道带着些许戏谑的声音响起。
小厮应声躬身退下。
“你怎的这般阴魂不散?!”萧清和快要气死了!
见来人是方才那街头作画的白行简,再看那小厮对他毕恭毕敬的就都明白了,也不多说一句话,气呼呼地起身欲走,他就不信这全城的书画商铺都是他白行简开的!
“倒不是在下自吹自擂,萧公子可以去打听打听,这怀耒城中有几人的书画是敢与我白行简相提并论的?”白行简接过小厮拿来的茶叶和茶具,慢斯条理洗茶泡茶,仿佛方才这句明显带着自夸色彩的话不是他说的一般。
萧清和脚已迈出门槛,想到萧妄尘那个狂妄的小丫头定会想尽办法讨他爹娘欢心,又将脚收了回来,他一定要找到些比她的更好的东西给他爹做寿,省得她又嘲笑自己,这是眼下最主要的任务。
白行简这个人的名字他在他爹那儿也听到过几回,也在他爹那儿见过他的大作,只是之前从未将其放在心上,若是能得到一两幅出自此人之手的画,他爹该是高兴的吧。
萧清和心里这样想,嘴上却半点不饶人。
“白公子方才还在问在下姓甚名谁,此番倒是真有些半仙的样子,毫不费力便猜出我姓萧,”他转身笑着嘲讽道:“先前倒是我误会白公子了,公子料事如神,确实有些招摇撞骗的本事,”
他顿了顿,而后扯着唇角笑起来,终于又再寻到一个嘲讽他的借口,“还有,公子难道不知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道理?”
白行简却并不打算回答最后一个问题,“萧公子过奖了,那日公子的话警醒了在下,在下撒了泡尿照了照自己,顿觉自己不是招摇撞骗的料,便另寻生路,这才有了今日的在下,”他装模作样地放下茶具,抱拳躬身道:“大恩大德,感激不尽。”
萧清和仿佛一拳打在棉絮上,毫不解气,好在听了几句恭维话,心里的气消了些,也不想浪费时间和他斗嘴,心里又不肯服软,便别别扭扭道:“明日是我爹六十大寿的日子,你有什么奇作可使他开心?”
“那就要看丞相大人喜欢什么了。”白行简将手中泡好的茶倒出一杯递给萧清和,看着他说。
萧清和接过茶杯,一连串报出他爹的喜好:“他喜爱木雕喜爱书画喜爱我娘。”他又皱眉苦恼道:“我去过荣隽阁了,没有十分合意的木雕,我娘这天下就此一个,我找不到第二个来送他,至于书画嘛……”
萧清和看了白行简一眼,毫不留情道:“你那些画作虽好,可作为贺礼,却都太空洞了些,难登大雅之堂。”
他说得如此直接,白行简却丝毫不动怒,甚至连生气都没有,颊边带笑,“谢公子不吝赐教,”他又想了想,偏头问道:“公子可曾想过将令尊喜爱的三样人与物结合起来呢?”
萧清和一听,立马来了精神,完全不记得自己前一刻钟还和眼前这人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地争吵,“不耻下问”道:“如何结合?”
“我给公子画张画框图样,公子差人拿到荣隽阁去雕制成成品,并在那里等待,我在此处为令尊与令堂作画一幅,公子若放心不下,也可在此监督在下,待公子的人回来之时我的画也该完成了,公子再将画安置在画框之中带回府上,明日吉时赠与令尊,如何?”
木雕画框?
萧清和显然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一双眼亮晶晶的,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好主意!”
接着他眼中的光彩瞬间又黯淡下去了,垂着头,像只战败的小公鸡,蔫蔫地道:“我今日没将他们的画像带来。”
白行简见他那样子比他张扬跋扈的样子可爱得多,不自觉放软了语气道:“无碍,在下有幸见过二老,定能画出来。”
萧清和闻言猛然抬起头来,激动地望着白行简问道:“真的吗?!”
白行简勾唇一笑,“自然是真的。”
“那你还不快画?!”萧清和催促道,他眼里带着赞赏,又拉不下面子夸赞别人,握拳在唇边轻咳了几声,扭捏道:“我先前也没见哪家的画作兴用画框装着的,你真聪明,”
萧清和兴奋得脸蛋泛红,“莫不是你就是这物的始祖,我爹娘这幅画便是这种形式画作的滥觞?”
白行简一边研墨一边在腹诽:是你太孤陋寡闻,北斛早就出现这种形式的画作了,嘴上却说:“萧公子说笑了,在下能想到的他人自然也能想到。”
“你太谦虚了!”萧清和皱皱眉,也不管眼前的人有没有撒泼尿照照自己,配不配得上直呼其名,嫌弃地说:“叫我清和吧,萧公子叫着你也不嫌别扭,还有,你也别老在下在下的,麻不麻烦?”
“……”白行简心中想的是“在下这就去茅厕撒泼尿照照自己,看看自己是否配得上直呼萧公子的名讳再做定夺”嘴上说的却是:“好。”
于是乎,萧清和的随从带着图纸去荣隽阁定给画框雕龙画凤,而他则安静地在白行简身边看他作画。
这个头脑简单,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笑容灿烂的傻瓜就这样因为一幅画和白行简成了挚友。
后来,白行简没少用“你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来调侃他。
当然,那都是后话。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名字还有没有改过来的地方,可爱们提醒一下
第15章 许画水
许画水,荣隽阁老板,几乎整条主街道上的木制品营生都有他一份,手艺与家业代代相传。
传言此人生得及其俊美,是那种令人雌雄难辨的美,到底怎么个雌雄难辨法未能有人言明,更有甚者说他本就是个媚入风骨的女子。
最为离奇的是说他不是人,而是妖,玉面粉雕,身带异香,步步惑人,凡见之者岁不过而立。
总而言之,到底是本人生了怎样一副狐媚样众说纷纭。
“装神弄鬼。”萧清和抬头望着“荣隽阁”三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嗤之以鼻道:“不就是个锯木头的,小爷今天就来会会你!”
一个半时辰后,萧清和黑着一张脸立在荣隽阁大门口,臂弯里抱着一个暗色木盒,木盒中是成品画框。
这些下人居然敢对他出言不逊!这些孙子知道他是谁吗?!他可是丞相府的少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之子!
不让见也就算了,竟然还敢跟他说“我们阁主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这种趾高气昂的话!
萧清和脸皮厚,怀抱木盒回身再次进了荣隽阁。
一炷香后,再次撞了满头包地杵在门槛前,脸更黑了……
北斛丞相六十大寿这天,天未大亮就已经有人上门拜访了,若是搁平日,那会儿萧清和还在梦中酣睡呢,可今日不同。
他早早洗漱完毕忙里忙外接待客人,这主要得益于萧妄尘。
她的双脚刚刚沾地,萧清和的危机意识便苏醒过来了,他万事都和萧妄尘相比较,比谁起得早,比谁做的事情多,比谁送的礼更好,更合寿星心意。
午时过后来拜寿的人就极少了,毕竟来得越早表示来访者对此事越是重视,所以为彰显自己的礼仪,早晨来访的人是最多的,萧家三兄妹在丞相府门口接人接礼,嘘寒问暖。
丞相大人今年的寿辰规矩与前些年大同小异,依旧是大礼不收,来人不论官阶,皆请入屋中,好生招待,天下人都知道,丞相大人在壮年时与当今圣上相识于战火纷飞,又在千钧一发之际救圣上于危难之间,天下太平之后,圣上作为开国之君,知恩图报,为报救命之恩,硬要塞给萧正宇一个官职,这才有了今日的丞相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