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三天里,阮廷每天都会想从前发生的事,可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一想脑子便疼。闲来无事的时候也会朝屋外看,偶尔会看见房门的小窗户里,飘过一个挺飒的身影。
终于有一天,他们的目光对上了。那双漂亮的眼睛让阮廷感到熟悉,眼里似乎含着星星,阮廷呆呆的看了一会儿后下了床,保镖给他托着吊瓶走出了门外。
温峋看见阮廷后,毫不犹豫的走上前去抱住了他。
阮廷的眼珠转了一圈,不懂这个拥抱的含义,但直觉让他感到了这个拥抱的不同寻常,不像朋友,更像恋人。他伸手轻轻把温峋推开,上下打量他一眼,“我说,你认识我吗?”
在温峋回答之前,已经有两个保镖从他身后擒住了他,为阮廷拖吊瓶的保镖悄声在他耳边说:“这人是董事长吩咐过的重点防范对象,他是您和董事长闹矛盾的时候出去认识的,董事长说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知道。”两年前的阮廷看着温峋穿的烂大街款式的衣服和板鞋,拧着眉说:“我们之间不可能有亲密关系,这不是我的款。”他泰然自若地问来汇报工作的秘书开了一张支票交给温峋,“这几日我了解了不少我遗忘的事情,前一段日子我身无分文投向社会,如果因为生存和你之间发生了什么而让你误会的话,那我今天解释清楚,这张支票是给你的补偿,希望我们以后不要有什么瓜葛,也别再见面了。”
世界天旋地转,轰然崩塌,温峋盯着那张支票,半天没有动,他的心突然就疼了起来,像有了伤口后还被泡在盐水里的那种疼。
阮总气定神闲地把支票交给秘书,最后看了温峋一眼,自己回了病房关了门,并拉上了门窗的小帘。
秘书把支票递给温峋,温峋没有接,在阮廷眼里,过往的一切和这一串数字比起来,似乎是那么微不足道。两年前和两年后的阮廷,一直在同一个世界,只不过和他在的世界不是同一个而已。
温峋转身走了出去。
出了医院,阳光比来的时候更灿烂了,这里曾经是温峋最害怕去的地方,他曾为一个人勇敢,现在却无力地坐在了街旁的公共椅上,埋下了头。
一张宣传单鸦雀无声的摆在了温峋面前,一个观察他多时的戴墨镜男子走到他身边,俏皮的声音兜头浇了下来,“帅哥,你对加入我们公司感兴趣吗?”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宝贝安,这是狗血的一章o(╯□╰)o所以来强调一下阮父其实无任何战斗力,很快下线,我们巧克力精没啥事儿,失忆后温仔开大,他们也会去阮总的大房子里合住~(来自作者无情的剧透)
第44章
大半年后,依然是春天,杨絮纷纷扬扬,浸在每立方米的空气中,仿佛在姹紫嫣红的春天里下了雪,整座城市陷入了童话般的梦境里。
阮廷在城边的半山腰上买了一个别墅,晚上灯火通明的时候,远远望去,似天际的一颗星。
他昨天晚上又失眠了。
清早绕着山路跑完步,家里的四个侍者已经忙前忙后忙碌了两个小时,每天家里的花都是新鲜的,花瓶里的水也都是干净的,房间里仿佛不染纤尘,来自山间的穿堂风吹散了室内的清香,卷起了绣着金丝的窗帘,精美绝伦的风铃被吹得叮当作响,大花园里,修剪后的花枝争妍斗艳,司机哼着歌擦着阮廷白天出行要开的车。
阮廷回来后,众人纷纷笔直地站在门外朝他问好。
阮总今天看上去心情不是太好。
他面沉似水地穿过一个个相连的房间,回到自己的卧室,家具尽是典雅系列,卧室朝南的一面墙几乎是全玻璃的,空山新雨尽收眼底,另三面墙里嵌着两扇自动关合的门,一扇通向浴室,另一扇通向衣室。
阮廷进了浴室打开花洒,浴室里的装饰以浅色为主,花洒开了一段时间后雾气蒸腾,阮廷看着玻璃镜里的躯体,模糊的视线中渐渐出现另一个人的轮廓。
脑子里无序的记忆翻涌起来,依旧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除了一张脸和零星的碎片画面,他想不起来任何。
心里有一片森林,没有阳光雨露任何养分,依然长得郁郁葱葱。
匆匆冲完澡后,阮廷走到隔壁的衣室,随手拿了一身墨黑色的西装,今天的早餐是加了白松露奶酪的全麦包、坚果塔和一杯热牛奶,阮廷挽起衬衫的袖子坐下,打开了餐桌上的视频播放器,一边看着新闻一边喝了一口牛奶。
刚尝了一口,他按下了暂停键,问新来的厨师:“今天的牛奶为什么这么难喝?”
厨师后背一凉,如履薄冰地说:“明白了阮董,立马倒掉。”
阮廷没来得及继续说话,厨师立马补充:“冰箱里剩余的那桶也倒掉。”闻言莱康的新董事长精明强干,雷厉风行,但也挑剔事儿多,浮夸骄纵,对任何事物的要求精益求精,幸亏莱康底子厚禁得起他折腾,厨师加了一句心里仍胆战心惊,于是又添了一句:“整个冰箱都扔掉好了。”
阮廷:“……”
浪费可耻,倒也不必折腾。
“明天给我准备粥吧。”阮廷随后说。
厨师愣住了,据说阮廷经常向厨师们提起早餐喝粥的要求,但是鲜虾粥、大骨粥、青蟹粥、鲍鱼粥等等数不尽的粥做了一碗又一碗,董事长都是尝寥寥几口,还不如不做。
“有问题吗?”
在一刹那间,厨师差点直接问董事长为什么对喝粥情有独钟以及想喝什么样的粥了,扫了一眼阮廷面沉似水的脸色后把话咽了下去,吐出两个字:“好的。”
早饭过后,司机开车把阮廷从山间送到市区,蜿蜒的公路盘着山走,清早的山风似乎能透过车窗阴森森的渗进车内,阮廷披着灰色的薄大衣坐在车的后座,闭着眼睛补眠。
这里离市中心的莱康有很远的距离,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他们董事长,他不明白阮廷有一天为什么忽然大手一挥豪掷千万靠山买了套别墅,还喜欢经常在这边住,一住又心情易变,加上离市区那么远的距离,简直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从山间一路往外走,太阳也从高楼大厦后探出了头,新的一周,新的气象,莱康上上下下为了董事长周一的例行巡视而例行忙疯,阮耀因病去世,阮廷从总经理成为董事长后,行事风格丝毫没改且变本加厉,公司的企业文化一度被狼性和严纪淹没,从上到下全力创造产出。
车子长驱直入停在大厦门前,阮廷下了车。
门口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个银发佝偻的捡废品老人,他不断地朝着莱康门外的垃圾桶打量,试图从里面找几个塑料瓶子。
老人背上的麻袋不坚固,上方的绳口没系紧,几个易拉罐呼啦一下掉在了地上,刚好撒在进入大门的必经之处。
和阮廷同时来上班的一个业务主管见状,忙向门口的保安使眼色让他们把老伯赶走。
阮廷往前走了几步,大衣的领口立起来后快遮住了他的下巴,显得整个人更加冷漠矜贵,他在门前停了停,弯腰捡起地上的易拉罐递给了老人。
业务主管和刚要上前劝退的保安被定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老人接过了阮廷递来的易拉罐,用沙哑漏风的声音和阮廷道谢后,面对空无一物的垃圾桶失望而归,他手上的裂纹里嵌满了饱经风霜的黑尘,压弯的背仿佛还能扛动百斤重的东西。
阮廷脑海里自动切到了傍晚天黑的紧窄街道,路灯一盏接着一盏亮起,似乎之前也有一个拾荒的老人,背对着他朝相反的方向走远了。
这段模糊的记忆让他心里泛起微妙的难受,恍恍惚惚留存着,阮廷叹了一口气,抬脚往莱康走了进去。
业务主管在阮廷进去之后昂首挺胸站好,他问保安:“今天有约记者采访吗?你快帮我看看镜头在哪个方向。”
保安伸长脖子朝四面望了望,回复他:“今天没有此类通知。”
主管震惊:“难道董事长刚刚不是摆拍吗?”
保安:“总之没有镜头,也没有记者。”
“好吧。”主管收起了端着的姿态,撩了撩头发,给小保安留下一句努力工作后进了大厦。
阮耀走后,阮廷保留了先前的董事长办公室,把自己曾经的总经理办公室换了个牌,直接沿用了,他在先前的基础上把一整面墙变成了书墙,摆满了书,阮耀身前病重时,他还会每天回家陪伴,那是父子关系最融洽的一段时期,阮耀去世后他越来越不喜欢自己待在家里,留在办公室的频率和时间反而爆炸上升了,于是专门做了书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