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不疼?”伤口上早先被他上了药,这药是他新研制出来的,对于皮外伤有奇效,不过有个缺点,就是不见风还好,一见风就会疼的厉害。
是削皮挫骨的那种疼,像是一阵针扎到肉里,进入到骨头里,又在骨髓中游走,难忍极了。
顾七没立刻说话,像是要缓过那股劲儿,过了一会儿才道:“不疼。”
顾七尽量秉着呼吸,紧紧咬着牙,忍着不发出任何声音,但是背部紧绷的肌肉随着动作不自觉的抽动,让伤口崩裂的更厉害,渗出不少血来。
虽然顾七尽量忍着,但还是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一丝闷哼,旋即又将声音压下去,手紧抓着裤子衣料,青筋崩起,那力道像是要把布料撕破了。
“你放松些。”
欧阳曦暗暗叹了口气,他自然知道他疼,但是他把身体绷的这么紧张,只会让他更不方便动作,更容易让伤口裂开。
但是他也知道,这不是说放松就能放松的,就算是顾七自己想,但是身体本能反应是控制不住的。
顾七闻言,松了口,粗粗喘了口气,道:“抱歉。”
又道:“欧阳先生觉得费力可以痛快些。”
痛快些?
伤口上的皮肉从纱布上粘着呢,怎么痛快,上往下拽吗?真当自己是铁打的,不知道疼呐?
欧阳曦抬眼看着顾七刚毅的侧脸,眉头紧锁着,抿着唇,冷汗流至下颌,汇成一滴悬在下巴,欲坠不坠的,带着几分禁欲的美感。
好看。
他还想看他更好看的模样。
欧阳曦眯了眯眼,甩出头脑中不该现在想的想法,道:“你是大夫我是大夫?!不过你身体底子好,伤口恢复的其实还算不错,很多地方都结痂了。”
顾七几不可查的点了下头,道:“先生说的是。”
说完,就又闭了嘴,不再开口了。
欧阳曦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他原本就是想让他说说话,将注意力放到别的地方去,身体就能放松一些,也能少受点儿罪,但是这人实在是话少的跟按字儿收费一样,两句话换不来一个屁,闷的跟个葫芦一样。
“你要是觉得疼了,你就说出来,我又不笑话你。”欧阳曦不知怎地就是对这人狠不下心来,扫了眼顾七的侧脸,放缓了声音,“我跟你说啊,我以前医过的人,别说伤成你这样,就算是手指头上破了个口子,都得哭爹喊娘的嚎上一阵儿。”
这话自然是假的,敢让欧阳曦治病的人可不敢喊出声儿来,毕竟他治病的时候,自己怎么说话,多大声音说话都没问题,但是别人一张嘴,不管是要说什么喊什么,肯定一抹布扔过去塞人嘴里,让人闭嘴。
他治病的时候一向凭着自己心意来,想要救得病人只要治好了就行,才不在意病人的感受,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竟是说出这等话来安慰人。
但这事儿顾七肯定不知道,他道:“疼也还好,能忍得住。”
欧阳曦“哼”了一声,道:“你倒是有骨气,我就看看你到底多能忍。”
特意拉了长音,话说的阴不阴阳不阳的,说不好是褒是贬,但手底下的动作明显更轻了点儿。
顾七自然不会搭茬,欧阳曦只好自己找话,道:“你刚才说想要见老头子,为什么,是谁有病了?我看你身体还行,没什么只能活几天的大毛病,应该不是你给自己找的吧?”
顾七还在想什么时候才能找了机会,问一问逸春先生的事情,没想到欧阳曦自己提起来,正合他意,也省了他再费力气。
顾七暗自盘算着,虽然公子的事情不能随处乱说,但是现在毕竟是在求医,病症起因总要说明白了,面前的又是逸春先生的徒弟,同他讲话,还是说实话要好,不然惹恼了人,他不肯开口,就没处去问逸春先生的去处了。
顾七道:“是我家公子,公子身有宿疾,重症难愈,所以想求得逸春先生为公子诊病。”
“哼,宿疾?我看是中毒了吧。”欧阳曦在身后悠悠道。
顾七心里惊讶,道:“欧阳先生怎么知道?”
“你管我怎么知道的呢,”欧阳曦语气不屑,但还是解释道:“医书有云:落茗根者,味辛微苦,性温,逐秽,可治疗寒症。百草杂经中又说,落茗根,加之犀凤草,明蝉子,辅以苍耳等,可治内伤,可解百毒。
当然,可解百毒这个有些言过其实了,不过落茗根太过稀少珍贵,见过的人极少,能用的起的人也极少,根本没人验证出来是不是真的像是传言那样能解百毒。
不过好歹也是个能解毒的东西。
你说你家公子有病想让老头子去治,你又是拿着个落茗根护的跟命似的,你说,不是给你家公子解毒还能是什么?”
第5章 给我做个仆人吧?
顾七连书都没看过几本,更别说是医书了,被欧阳曦这两句话说的一愣一愣的,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想起来前两天还觉得欧阳曦应该是个二把刀的大夫,虽然别人不知道他的想法,但他暗里还是觉得有些羞愧,人家可是神医逸春先生的徒弟,他竟然会揣测他连落茗根都不认识……等等,顾七不方便回头,只稍稍歪了歪脑袋,眼角看着欧阳曦,道:“欧阳先生认识落茗根?”
一听见这话,欧阳曦刹时就怒了,嘿,他好歹是读了半屋子医书的人,顾七今天说他不认识落茗根,这不是怀疑他的医术吗?!
欧阳曦腾出只手敲了敲他的头,道:“嘿,你这话说的,是不是小瞧人?我可是得了老头子真传的,青出于蓝你懂不懂?没准儿我还能胜过那老头一两分呢!”
欧阳曦说着,像是气急了一般,拆了一半的绷带也不管了,扔在那儿放着,道:“你要是觉得我医术不行,你就自己来,还真不惯着你这臭毛病!”
欧阳曦本来也没真生气,就觉得顾七这话说的惹着他了,想晾晾他,让他服个软,说两句软话给他听就算完了,但是没想到啊,顾七这人真他娘是个汉子。
顾七本来也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在他放了手之后,顿了一会儿,没再感受到身后有动静,手就摸到了纱布一角,欧阳曦没管,就在后面瞅着,看他是不是真能自己换药。
然后他就看见顾七捏着纱布一角,攥紧了,背部肌肉微隆,屏了口气,咬着牙,手上猛的用力。
我靠!
顾七还没怎么样,欧阳曦先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急伸出一只手去抓住他的手腕,两者相碰,发出“啪”的一声,欧阳曦手掌一痛,酥麻的感觉顺着小臂就上去了。
这使的劲儿还挺大!
“停!你疯了?不就是说你两句吗,至于这么……”欧阳曦一时间找不到词,只道:“这么硬气?!”
照他这么来,不得撕一层皮下去?!
怎么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
欧阳曦的面色有些不好,语气更是活像别人睡了他媳妇,他只觉得顾七是在这儿跟他耍脾气呢,但是他欧阳曦是谁啊,只有他耍脾气的分儿,还没人能在他跟前甩脸子呢。
顾七虽然迟钝,但是欧阳曦都气成这样了,他好歹还是能看出来的……也是,这要是都看不出来,那就不是迟钝了事儿了,估计是脑子不大好使。
关键看出来他生气是看出来的事儿,但是他一点都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他说让他自己换药,他就自己换的,让他停下,他也没在动作……他什么都听他的呢,有什么地方又惹到他了?
侧了身,抬头看着欧阳曦,那两道眉毛拧着,看样子真的生气了,不过又不知道缘由,顾七面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有些迷茫,懵懵懂懂的看着欧阳曦,嘴唇动了两下,还是没说话。
欧阳曦见他没动作了,也不顾着会不会撕到伤口,一把将刚才握住的手腕甩开,皱着眉瞪着顾七。
顾七也看着欧阳曦,俊逸的脸上迷茫又无辜,好死不死的,欧阳曦好像还能在那里看出来点委屈。
这谁受得住啊。
欧阳曦嘴角抽了抽,认命的叹了口气,但是又不能这样就服了软,不能让顾七觉得好像是他欧阳曦做错了似的,语气软了些,仍是道:“我让你自己来你还真就自己来啊,怎么跟个傻子似的呢,这时候倒是听话了,我让你从床上躺着别乱动的时候呢,让你别想着下山的时候呢,又想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