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转动了画轴上的机关,伴随着“轰轰”声响石门开启,原来壁画的后面有个暗室。
青鸟指了指暗室深处自然发光的物体,道:“灵石就藏在这里面。”
话音还未落地,巫女已迫不及待地跑进了暗室。她双手捧起灵石,眼底是藏不住的贪婪之光。
“哈哈,终于到手了。”巫女大笑着,原本清丽的脸蛋变得扭曲狰狞。
“哈哈,有趣有趣。”一旁的青鸟也跟着笑了起来,身形渐渐变化,“好久不见呐,缨姬。”男子舒展着身体,一副慵懒的样子。
巫女看着眼前的男子,浑身颤抖着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南—殊—”巫女的模样也在改变,精致的五官显现出来,竟是方才那个随地放火的绝色美女法师。
缨姬再低头看了看手中所谓的灵石,果不其然,不过是块普通的石头罢了。她愤恨的将石头捏得粉碎,抬眼瞪着眼前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不甘心地说道:“南大人,好一招瓮中捉鳖。”
南风摇摇头,温柔纠正她:“是请君入瓮,你如此美貌怎么会是鳖呢。”
“南大人……”一声娇媚的呼唤打破了紧张的对弈氛围。缨姬的美人计这百年间来还从未失手过,本来见着南殊心中一紧张都忘了还有这么一招了,幸亏他提醒,缨姬顷刻换上了楚楚可怜的表情。
“缨姬知道错了,千不该万不该动灵石的心思,还望大人念及往日的情分,高抬贵手,就放奴家这回吧。”媚眼含羞,两颊笑涡荡漾着风情,轻咬朱唇,细声道:“奴家愿意为大人做任何事情。”
“缨姬,这么多年未见你怎么还是这般毫无长进。”淡淡的语调,听不出情绪的变化,南风提醒道:“有时间卖弄风情还不如看看你周围的状况。”
看来这招对他没用,“周围的?”缨姬只得一边暗自揣摩他的话,一边警惕着四周。可一个眨眼,暗室就变了一副光景。四周的墙壁不断渗出如岩浆般灼热的粘稠火焰,落地刹那便吞噬了暗室地面的石块。剧烈的灼烧痛感自脚底传遍全身,明艳的火光中,撕心裂肺的哀嚎声自四面八方钻入耳膜。
缨姬声音开始打颤,“云舟山、炼……炼狱。” 云舟山炼狱,虚无业火,不怠不灭,不死不休。她想跑向南风,奈何双脚所触之处便有熔岩流浆涌出,她又念咒施法,欲腾身飞遁,却发现妖力尽失。
“缨姬,你要灵石做什么?”南风柔声询问,完全像是在与老友叙旧。
听到南风这话,缨姬心中顿生希望,觉得自己还有利用价值,他便不会见死不救。“只要大人放我出去,我便什么都告诉您。”缨姬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重复着这句话。
南风眯着眼,任她在烈火中痛苦挣扎,对她的哀求呻/吟置若罔闻。
“斒斓—”缨姬见他欲离开急忙大叫,这是她最后的护身符了,果然南风停住了脚步。
“放我出去,我就解除契约,将身体还给斒斓。”虽然如此完美的肉身很难寻觅,但眼下还是保命要紧。
南风转过身,面上冰冷,毫无怜惜之意,“你还是留点力气抵御业火吧。”说罢便不顾缨姬歇斯底里的呐喊,长袖一挥,阖上了石门,悠闲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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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余晖下,乌鸦粗劣嘶哑的“哇—哇—”叫声,伴着回音,此起彼伏的回荡在山谷间,显得云舟山更加空旷寂静。
桓衣观的小径里,急促的脚步声混杂着抱怨声打破了观中的空寂。
“死人妖,死人妖,居然敢叫本小姐滚,谁稀罕跟着你似的。”凤银嘀咕着,气鼓鼓的一路小跑来到南风的客房。她早就受够了北堂净了,正好借此机会跟他分道扬镳。
“小徒青鸟年纪小,行事任性莽撞,给大人添麻烦了。”
屋内传来女子空灵的声音,是青霜巫女。凤银正准备扣门的手停僵硬地停留在半空,犹豫着要不要扣下去的时候,又听里面女子轻哼一声,淡淡开口:“不过百年不见,大人倒是活得越发像个人了,竟爱管起闲事来了。”
凤银轻轻收回举着的手,屏气凝神,缓缓弯着腰踱步到窗户下面,仰着头将耳朵贴近敞开的窗口。经验告诉她偷听人墙角有被杀人灭口的风险,但直觉告诉她,里面有大八卦,不听会后悔的那种。
南风闻言,不怒反笑,道:“这话听着不像是夸人,你竟也学会开玩笑了。”
“确实不是在夸您。”青霜接话,言辞犀利。
“就算巫女化为灰烬,灵石也不会受到丝毫影响,只是回到它原本的容器里面,等待下一个合适的宿主罢了。而大人明知青霜一心求死,却劳师动众的多此一举。莫不是伪装凡人久了,真的长出人心来了?”
凤银微微吃惊,青霜这番话信息量太大了。虽然嘴上对南风是“大人”,“您”这样的尊称,但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对他的不屑跟仇视。他俩是不是几百年前处过对象,然后南风对人始乱终弃什么的,等一下,刚刚在门口见过的那个叫青鸟的小女孩难不成是……莫非是南风的私生女!
里面传来南风的低低笑声,平日听着温柔无比的声音,带入刚才脑补的剧情后,现下竟觉着有些刺耳。
“难怪青霜小小年纪便如此能言善辩,伶牙俐齿的,原来是随了你。”南风微微一顿,又说:“女孩子性子活泼点好事,青衣若是能……”
“不准你提师父的名讳!”青霜冷冷的打断了他,气息有些紊乱了。
门外的凤银惊得张了张嘴,吞咽了口水。哇塞,南风这是跟青霜师父也有一腿嘛,不不不,难不成青霜才是南风的私生女,青鸟是南风的外孙女?
“好,不提你师父。”南风答应的爽快,“那我们来说说你的徒儿,青鸟。你做了这么多事情,其实都是为了不让青鸟成为下一任巫女吧。”
青霜提高音量,强调道:“我说过,是我一心求死,与他人无关。”
“缨姬一直觊觎灵石,奈何近不巫女之身,无从下手。巫女无法伤害普通人类这个软肋,是你故意透露给她的吧。看青鸟的衣着穿用,都是当前镇上孩童最流行的款式,你应该没少让她出去玩耍,顺便给缨姬套话的可乘之机。”
青霜缄默不语,面无波澜,藏在衣袖下纤细的双手,十指紧扣。
“确实,即便今日你真的死了,灵石也不会落入缨姬之流的手里,而是回到炼狱的熔鼎中,继续镇压妖魔。你故意放走青鸟,是想她逃得远远的,永远离开云舟山。却不想早前她见过你师父房内画像中我的模样,机缘巧合下也许是在街上碰见过我,且探得我现在的住所。昨夜你助她逃走,她却不知你深意,连夜翻山越岭的去寻我来救你。”
青霜的冷静彻底崩塌了,“我以命相博的孤注一掷,到您嘴里竟似闹剧一般幼稚可笑。” 她的声音悲凉,苦涩,还带着一丝自嘲,“是大人睿智凌厉,也是青霜过于蠢笨,又让大人见笑了。师父当年为了见您一面,想必也是煞费苦心的做了许多令大人笑话的事情吧。哈哈,两百年了,我与她倒是终于有了些许相似之处。”
南风沉默片刻,方缓缓开口,“其实我并不知你为何一心求死。”
青霜眼神凝滞,眼珠许久都不转动一下,半晌,发白的嘴唇翕动,却是不答反问,“大人可知孤独是何滋味?”
南风点头,又摇头,“我知人身由五蕴而成,受七情八苦,孤独乃其中一苦。但是何滋味,我自己却不曾体会过。”
青霜眸光流转,望向南风,唏嘘道:“早前耳闻大人被剔了八苦,六尘皆空。不想竟是真的……只怪当年师父执念深重,置若罔闻,独守了千年的寂寞,也未能等来大人的回眸。”青霜的声音渐趋平静,没有一点起伏。
“两百年前,我被师父拉入了这孤独的漩涡之中,虽是获得了不伤不灭的肉身,可灵魂早已腐朽溃烂。我不是师父,我想见的人早就没了,即使再等上千年万年也见不到了。那段支撑着我熬过百年岁月的珍贵回忆,与那人而言早已是流转轮回的前尘往事,何等不公。于是我日夜愤懑,无法释怀,长此以往,迟早会堕入魔道。”
“寂寞不可解,孤独不可堪。”南风轻叹,又问:“那又为何不想让青鸟继承巫女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