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那条蛇，银垩不是没有修炼成人形的？所以你不是银垩？”
他笑笑说：“那蛇是银垩，我是它也不是它。那个人把我的残魂放在了银垩里。”
那个人，“是青濯？”
我抬起头时，烛火掉在了地上，银垩红色的竖瞳平静的看着我，“你又变回蛇了？”
他没有眨眼，还是那个清冷的声音：“我本是梦山上有妻有子的平常山民，活得久一点，有了一点修为，是仙族最寻常的小仙。”
“你对自己的认识不是很清晰呀。”平常山民，寻常小仙，你的皮相真的不是仙族可以幻化出来的，青濯的眼光还不错。
他忽然笑了，如果不是银垩的样子，那笑容一定还挺好看的，“那个人也这样说，万年前，我下了梦山到烟黍岭为我的妻、儿找一味药引，看到了一条蛇袭击了一个仙人，我出手赶走了蛇，那仙人被蛇咬伤坐在地上，我走到他面前，他抬起头，他深色的眼睛看着我，似笑非笑，他说，我把他的灵蛇吓跑了，我那时候觉得仙界怎么会有这样的怪人，他起身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告诉他，我叫蓝痕，他说蓝痕我们会再见的。”
蓝痕的声音停了，我坐在结界里看着窝在一角的红瞳，他的声音柔和了些，“青濯，他看着我的时候总是在笑，其实眼睛里总是带着一种孤独。我在仙人眼里从未见过，他总是在梦山遇到我，我知道，那不是偶遇，他伶仃大醉，要我跟他走，以后只有我和他。
自那之后，我不再见他。。。。。。妻、儿的病越来越重，子一、锦鸾他们也没办法了，我空了屋舍，送她们去了一位仙人那里医治，仙人要我珍惜还所剩无几的光阴。他在梦山找不到以后，也不在进梦山，只是在梦山外面等着，我乘着夜色到寒潭去取水，他问我，去哪里了？为什么躲着他，我没有回答他。我不是讨厌他，我是讨厌自己。。。。。。”
蓝痕的声音停了，半晌，他叹了一声道：“小仙尊，如果你是我，该怎么办呢？”
我一时语塞，如果是我，我该怎么办？进退维谷，或者心选择的那一方，自己不想承认。
他见我不出声，笑笑说：“你也不知道是吗？他在寒潭边困住了我，封了梦山所有生灵的五感，独留下我的，他说，他等着我的回应。我离开前，那仙人说，寒潭的水也救不了她们了，他要我陪着她们走完最后一程，可是我还是想再试一试，我答应他，跟他走，我回到仙人那里时，妻、儿已经不在了，她们的双手冰凉，那仙人说，妻在走前说，我的心不在了。。。。。。我把妻、儿葬在梦山，我守着他们的孤坟，他来了，我看着他，我的心不在了，我的心在哪。我的血好像溅到他的脸上，我不能同他走，是我对不起妻，如果我可以早一点回去，如果我有办法治好她们，如果。。。我没有遇到过他，就好了，我会欣然赴死。。。。。。”
银垩的眼睛闪动着，忽然消失了，蓝痕站在结界外，银垩倒在那一角奄奄一息。。。。。。
我龟息出了锁仙阵，再睁开眼时，蓝痕去取了银垩的双目，血淋淋的绯红在他手上，他浅笑着说：“青濯，我死后，魂散，他想以万灵符召回我的魂魄，七七四十九日，他没有拿回万灵符，他变得阴郁、眼神里都是孤独，他收起我魂魄的碎片，他说他总有一天会让我回到他身边，他要着世间把我还给他。。。。。。我想是我错了，害了妻也害了他，人死魂灭，他不该那样，烟黍岭不知为何起火了，他伤的很重，把我的一缕残魂封进了银垩的身体里，他说，这世间终究不能再有我和他。。。。。。银垩的双目是它最纯净的部分，或者他可以救你。”
蓝痕把带血的双目给我，银垩空洞的双目倒在一旁，石壁周围都亮起来了，黑雾在消失，封闭的石壁有一道缝，可以瞥见外面的星空。“黑雾散了？”
蓝痕坐在一旁，“那不是黑雾，他说，那是第三重混沌。邪念、执念、怨气或者恶灵都可以被炼化，他就可以炼化，清明之世到处都是，这就是仙界讳莫如深的第三重混沌。”
执念，我摸出腰间的龙鳞，落荀的话，夜吴他明白的是什么，我用真气打开了龙鳞，金灿灿的小字映在石壁上：小风，那天在烟黍岭放祈天灯时，我便应该告诉你的，这世间，熙熙攘攘，我在这里遇到了你，没有你，我在这世间便什么都没有。神尊蒙难，我在此时而生，没有谁可以解释我的存在，坤昇大神用自己的躯体化雨解除了人间的磨难，也把我送到这世间，他说以后，我就是他们。我求真龙封印了我的修为，我与仙界的仙人不同，我害怕看到他们，看到我与他们不同的地方，他们若是知晓我的来历，也许会更害怕我，那日普兰盛会，你在众仙人中间，就直直的看着我，我隐约记得你是真龙留在身边的那个孩子，是个可爱的小仙尊，虽然仙界都说你到处惹是生非，我觉得，你或许不是那样的，你在莫痴林外等我，在无人涉足的密林外每日都来等我，其实，小风，你每次来的时候，我都在，我甚至盼望你来，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你让我觉得，我与这世间的仙人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天亮了，石缝有光照进来，还有嘈杂的声音，“落荀，是这里吗？你抓到的那个老者，说的是这里？三哥在哪？三哥。。。。。。”
“老者只说他被封印在这其中的一块石头里。夜吴，你要做什么？”落荀的声音消失了。
夜吴，夜吴，我敲着那个石缝，我幻化出双剑，想把石缝挖开，“夜吴，你再逼他也没用了。。。。。。冷静，我们一定可以找到嘲风。。。。。。”玄斐似乎在拉扯着夜吴，又安静了，我的剑只是开了裂缝的一个小口，我趴在那道稍微大一点的裂缝向外面张望，夜吴的衣衫垂下，他蹲在老者旁边说了什么，那老者的样子变得很惊恐，随即开始摇头，夜吴转过脸，他的眼圈是红的，神色焦急，落荀他们一块一块的翻找着石头，老者有一瞬间的表情在笑，夜吴回头看他时，忽然他周身泛起了紫火，他怪笑着，看着夜吴，夜吴扑向那团紫火，大喊着不要，玄斐和落荀拉着他，我拍打着石壁，一遍又一遍。。。。。。
“真气没有用的，他们听不到，也看不到的。”
我回头看着蓝痕，他变成了游魂，似乎很虚弱，“你。。。。。。。”
“我快要离开了，一万年来，他的那个仆人一直遵照他的要求照顾我，把银垩封印在这个山谷里，给银垩找灵物续命，即便这样，银垩的大限将至，谢谢你，送我离开。。。。。。他和青濯很像，如果没有你，或许他会是第二个青濯，回去吧。”蓝痕冲向了那条裂缝，撞在了封印的结界上，他离开了。
山谷里石头纷飞，夜吴的真气接住飞起来的石头，我贴在石缝里，看着他，落荀、玄斐、染七、蒲牢他们的真气、煞气打碎了夜吴真气接住的石头，我在结界里，就在夜吴的对面。夜吴打开结界，他在哭，“这是第一次，我在你眼前你没看到我，哦，不，以前你喜欢楚风今的时候，也没看到我。。。。。。”
夜吴干裂的唇结束了我的絮絮叨叨，我倒在了夜吴的臂弯里。
☆、同归
雨打在荷叶上滴滴答答的，竹肆里都是药草的味道。
“呵，醒啦？仙尊，你够能睡的？把你从烟黍岭带回来，这都七天了。”落荀一边剥莲子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
我起身看向窗外，湖的远处，是莫痴林，古树藤蔓蜿蜒，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落荀也走到窗边，欣喜的说：“那林子我们都有帮忙。”
“我就失踪了几天，睡了几天，湖边就长出一片参天古树？各位仙尊还有这样的修为？”我抢了落荀刚剥的莲子，清新甘甜。
落荀有些疑惑的看着我，“几天？嘲风仙尊，你已经失踪了100年了，100年，你要再找不回来，夜吴真的能成下一个青濯。。。。。。诶，你听到我说的了吗？你不会真的不知道你消失了100年吧？”
“100年，怎么会是100年，我就被封印到那个石头里。。。。。。几天。。。。。。”
落荀奇怪的看着我，“第三重混沌，难道是，因为第三重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