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先是一愣,而后怒意浮现,猛地起身,朝他走来。

哟呵,不是冤家不聚头。

凌枢笑了。

一笑一怒。

两人的反应截然不同。

“你还敢到爷跟前来晃?”

沈十七冷笑一声,甚至等不及自己的保镖上来,伸手就去抓凌枢的衣领。

凌枢侧身一闪,轻而易举避开。

动作行云流水,看似潇洒,实则一不留神就动到旧伤,昨晚挨棍子的后背又开始隐隐作痛,凌枢内心含泪吐血,面上依旧不动如山。

但沈十七可没管他是不是有高人风范,一抓不成,直接整个身躯都扑过来,死死拽住他的肩膀,直接将人往走廊上推!

凌枢双手一抬一推,对方不由自主松开手,由着惯性往前踉跄,眼看就要摔出横栏掉下楼,一只手及时从后面揪住他的衣服,把人生生给拽回来。

沈十七坐到在地上,气得脸色涨红,正欲发作,就看见岳定唐从隔壁包间走出来。

满口脏话到了喉咙,登时如同果核,吞也吞不下,吐也吐不出。

一个岳定唐不足为虑,但岳定唐身后的岳家,却不能不让人忌惮三分。

沈十七现阶段不想跟岳定唐起冲突,更不想在今晚失态。

凌枢有趣地看着对方表情扭曲抽搐,最终从嘴边吐出一句话——

“多谢!”

凌枢差点笑喷:“沈公子谢我什么?”

沈十七强颜欢笑:“谢你刚才拉我一把,不然我脚下一滑,很可能就掉下去了。”

凌枢调侃:“那我这算是救命之恩了,您得表示表示?”

沈十七嘴角抽了抽:“回头我让人送些礼物到府上去,聊表谢意。”

“怎么回事?”

有人将沈十七扶起,顺口问道。

凌枢这才发现,沈十七所在的包间里,还有一个人。

对方三四十的年纪,样貌普通,五官平平,唯独眉目之间透着一股精明,一看就是生意人,而且生意做得还不错,可能还经常跟五湖四海三教九流打交道,嘴角笑纹很深,眼梢都带着笑。

“成先生!”

沈十七赶紧起身,以他的行事风格,在遇到美国领事都不发憷,面对这位成先生居然有些诚惶诚恐。

“没什么事,我遇到一位朋友,有些误会,现在已经解释清楚了。”

沈十七非但没有继续咬着不放,反倒主动息事宁人。

成先生点点头,扶他起来。

“那就好,生意人以和为贵,我们出来行走江湖,靠的是朋友,朋友越多,路就越宽。”

沈十七笑道:“那是,这话极有道理!”

成先生还想说什么,声音戛然而止,目光却落在岳定唐身后的女人身上。

“这位女士,好像有些眼熟。”

沈十七看到何幼安,脸色微微一变。

何幼安在里间听见沈十七的声音,原想避开不出来,以免多生事端,又听见沈十七忽然态度大变,忍不住稍稍探头,面露好奇,却被成先生看个正着。

沈十七沉下脸色,忍下发作的火气,为成先生介绍道:“这位就是知名的电影明星何幼安小姐,成先生想必也听说过她的。”

成先生恍然:“原来是何小姐,久仰大名,我看过您的电影,非常精彩!”

他的注意力虽然大多落在何幼安身上,但目光却并不猥琐,看上去只是单纯喜爱电影和角色的影迷。

沈十七:“这位是成先生,我的生意伙伴。”

何幼安微笑颔首:“多谢您的赏识,倍感荣幸。”

成先生:“何小姐不必过谦,我在南京时,也听许多人提起过你的名字,都夸你演得好,旁人至多演什么像什么,你却演什么是什么,若是电影也有戏曲那样的大家称号,何小姐必然当之无愧。”

这话说得很漂亮,不失礼貌,不落俗套,又不至于交浅言深。

何幼安不知听过多少漂亮话,闻言也禁不住微微动容,躬身回以一礼。

“成先生谬赞了,幼安当之有愧。”

凌枢还没吃饱,见他们寒暄起来没完没了,赶紧趁机打断。

“好了,大家认识也认识过了,沈公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你也用不着报了,帮我们把今晚的饭钱报销了就行,你看如何?”

他吃准对方当着成先生的面不好翻脸,笑嘻嘻道。

沈十七果然又是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当然可以,小事一桩,你们只管吃便是,都记我的账上。”

凌枢:“还有,何幼安小姐今晚宴请我们,是为了请我们帮忙,你不会怪罪于她吧?”

沈十七:“……不会,幼安也有交朋友的自由,更何况是岳先生这样的良师益友。”

凌枢没理会他故意略过自己,满意道:“那我们就先谢过沈公子了,您二位继续聊,不用管我们。”

沈十七哪里还有心情继续吃饭,回到包间,他揉着方才被凌枢扭伤的胳膊,勉强跟成先生客气。

“让您见笑了。”

成先生:“这位何小姐跟你很熟吗?”

沈十七:“她与我乃密友。”

所谓密友,暧昧不清,既非夫妻,又甚于朋友。

成先生心照不宣。

那头凌枢回到包间,却叫来伙计。

“我想叫些打包的酒菜。”

岳定唐心道果然不出所料。

不过坑别人总比坑自己好,更何况被坑的是沈十七,左右两人恩怨至此,也不在区区一顿酒菜了,他就没有吭声。

伙计拿出小本:“诶,先生您请说!想要点些什么,我这就去让人准备!”

“腌笃鲜,盐水鸭,桂花拉糕,糖莲藕,糯米八宝鸭,鸭血粉丝汤,酒槽汤圆,蟹黄豆腐羹,大煮干丝。”凌枢一口气不停报出菜名,也不知是不是在进门的时候就已经瞄过一楼悬挂的菜牌子。“暂时就先这些吧,每样来三份,全部打包好,等会儿我要带走的。对了,再来三坛汾酒,要陈年的,可别用新酒来糊弄啊!”

伙计:……您也不怕撑死!

第45章

“想要查出谁给何幼安发死亡威胁,就必须清查与她有关系的所有人。”

“有权有势之人想对她下手,用不着那么麻烦,除非是出于某个目的,不想被人发现,通过这样一连串的事件,误导旁人,从而逃脱罪责。”

“何幼安当局者迷,她知道的与之有恩怨的,未必就是全部,也未必就是正确的。”

“这就好比,我在街上走,不小心撞了一个路人,我说声抱歉之后就翻篇了,但他却因为我的那一撞,丢了准备去给母亲治病的救命钱,从而导致家破人亡,后来他又偶遇我,我早已不认识他,对方却心怀怨恨想要报复。”

“又比如说,我觉得岳长官您,见天儿看我不顺眼,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您还非要把我调到身边来,为的就是就近控制我,整我,让我在您的眼皮底下浑身不自在。但这些说白了,都是我自己的猜测,不一定就是对的,何幼安也同理。您说是不是?”

“嗯,分析得不错。然后你准备怎么做?”

岳定唐头也不抬,提笔给自己正在修改的一篇论文写上几句评语——

论点不错,论据不足,建议从希腊文明入手,参考城邦制。

“要查,就得从头开始查。”

凌枢在办公桌上摊开卷宗。

这些都是他从何幼安所在辖区警局调来的资料,上面写明了何幼安的籍贯年龄,亲属成员,还有一些简单的家庭情况。

还别说,在市局也有在市局的好处,从前他在江湾区的时候,想要这些资料几乎不可能,现在有了市局这块招牌,想要什么资料,只要跑一趟,动动口,就能要到了,这就叫扯虎皮做大旗。

“何幼安早年家境贫寒,父母双亡,弟妹早夭,活下来的只有她和兄长二人。”

“从时间上来看,她父母死的时候,她才三岁,长兄比她大七岁,兄妹俩相依为命,而且基本可以推断出,是她哥把她拉扯长大的。”

“但是好景不长,就在她十四岁那年,兄长何长安外出失踪,从此再也没回来过,有人说他在码头打工,失足落水淹死了,也有人说他得罪了帮派混混,被拖到暗巷打死,何幼安一个孤女,本来就贫寒的生活一下子变得更加艰辛。”

“何幼安二十岁开始从影,至今二十五岁,在遇到沈十七之前,她空有美貌,却无权无势,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但她还能遇到沈十七,让沈十七力捧她成为广为人知的电影明星,又如此知情识趣,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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