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年了,晴暖口中,投胎转世的莫楼并没找到,而不老不死,仿佛成了一个噩梦,只是黯淡无光地,日复一日地过完每一天。
忽而听见那杏花深处传来惊鸿深切地呼唤,惊鸿是清月两百多年前收的徒儿,如今已飞升,虽在天界任职,却顶尊老爱幼,常常回来探望这把老骨头。
****************
清月闭上眼,遥想当初,也是这般光景。一觉醒来,迷迷糊糊便发现不远处,发带随风飘扬的翩翩少年郎。头发,或是衣裳,都穿戴得那样干净,整洁。好奇的打量着这林子里的一切,带着的云箫仿佛将这份好奇,化成想象中,所独有的天籁之声。
那一瞬间,恍如隔世,初遇莫楼的那天,一样是这般明朗的阳光,一样是胭脂万点的杏林,莫楼如那天人般的仙姿,闪花了清月的一双贼眼,小心肝也阵阵悸动。
在这杏花漫天灵动中,清月从那弯弯角亭子纵身翩然而下,一袭白衣,许是七八分仙气。
可惜,不一样的人儿。细细问过之后,才知道是寻仙踏青的人,误入这杏林深处。
正准备将这翩翩少年郎,送下山去。可这少年郎,一边偷偷瞅瞅,一边甚是为难的将头低下去,犹豫再三,方才开口,“惊鸿今日有缘得见仙人,诚心希望能拜入您的门下。”
此少年既能闯入莫楼的阵法,既是与本门有缘,可,虽努力修习,奈何天赋有限,足以授业解惑了吗?只怕会误人子弟吧!清月遗憾地摇摇头,想想如何婉转地开口拒绝。
少年忽的抢先开口,以利诱之,“徒儿日后定当卖力为师傅跑腿,打打杂,师傅便能继续维持仙人之姿,遗世而独立。”
思绪突突被打断,清月认真打量起年前的少年,眉目并没展开。但这话多像自己,当年那般小心翼翼,狗腿地抱着莫楼的后脚跟,收下这资质颇为小家子气的徒儿。
清月有些欣赏这少年郎,眼力见与年轻时的自个儿可有一拼。如此想来,当年的资质如同莫楼所言的这般那般不堪,不堪回首月明中,那这少年也不会更差了,跟着这师傅也是入乡随俗。
清月便欣然允之,收了惊鸿做徒儿。
*************
转眼间,杏花花开花谢两百多年。
翩翩少年郎早已长大,清月望着杏林中这面冠如玉,玉树临风的惊鸿,心里纳闷,这怎么会我徒弟,总是那般腰板挺直,目光坚定的正直青年,初见时的狡黠,去无踪了。
诚然,惊鸿是个天赋顶好的徒弟,总是默默地专心刻苦修习,就像是名人名言中提过的传奇人物,梅香出自苦寒来。若是生命中只剩下努力时,即便是屡败屡战,也能从失败中体会到什么,也就远离了成败之心,才过了几十年便已飞升。和惊鸿一起的岁月,清月常常羞愧不已,也只有跟个拼命三郎似的日夜修习。
惊鸿恭敬拜会师傅清月,师傅的眼神总那般的忧郁无神,心中凄苦不已,却又不愿与人分担这份忧伤。偶然间发现,食物方能唤回那双灿若朗星的眼眸,将从天界带回的一些茶叶,水果提起来晃晃。
状似秋水的眼睛立即炯炯有光,清月一个飞身便夺去那满满的包裹,大方地挥挥手,“不客气。”
惊鸿莞尔一笑,在清月开始尝新茶叶时,同清月打过招呼,说是会在这小住一段日子。
***************
翌日,晨。天清气朗,宜出游访友,忌修行。
院里池塘边,身旁烧了壶开水,清月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在惊鸿强大的精神气场下,悟诸法自然。
正当清月快要入眠时,水开了。瞅瞅水壶,再瞅瞅蒲团,还挺暖和。心不甘情不愿起身去拎那壶儿,打了个哈欠,将将提起那壶,欲转身将滚烫的水倒入亭中的茶壶内。
“哈哈哈哈——”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响起。
一阵肉香,清月抖抖那只可怜的小嫩手外焦内嫩,呜呼哀哉!
十六七岁模样,却如同那鲜红夺目的曼珠沙华,顾盼生姿的,夺人心魄的红衣少女窜入眼帘,“哈哈哈哈,你怎么用手接那壶呢?哈哈哈哈,都通红通红的了。欸,怎么…。”少女笑得花枝乱颤,那叫一个相当滴放肆,放肆地那样耀眼,叫人羡慕那单纯的生命力。
清月惊讶地瞅着小手儿愈合如初,苍天作证,非我所为,我的修复术尚未达至此愈合速度。
“原来是故友到访,蓬荜生辉。”这杏花山多年来访者甚少,今日忽然光临两位老熟人,欣喜若狂。
“几年不见,清月说起话来愈发刻板了。”华饶一把散开右手折扇,随意洒脱地挥起来,颇有些书生意气调侃道。
“彼此彼此。”这厮神态神韵,愈发与那只神秘的千年天狐相像了。
“承让承让。”华饶这厮口舌愈发犀利了,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咧,赏你一记刀子眼。
清月转头对晴暖嫣然一笑,晴暖亦是淡淡笑着,微微点头。多年未见,晴暖的倒是性子无甚变化。君子之交淡如水,大抵如此。
**************
拿出惊鸿带来的茶叶,清月一一替各位满上,偏偏今个儿惊鸿遇事出去了,屋里还挺冷清。
“欸,你会法术,烧水,为什么不用法术呢?”好奇宝宝红衣少女,十万个为什么,开始。
“徒耗灵力,不值。”清月顺口说说。
“你是懒得用法术吧!”华饶一双杏眼丢来,还一记我懂你的眼神。
“……”还真是,中彩了。
“清月,今日冒昧造访,实有一事相托。”
晴暖亲和启颜,笑得颇为慈祥。许是太过安详的笑容甚少出现,许是似曾相识,由内而外,清月总觉着后背发凉,有些慎得慌。
吞了大口的茶,清月佯装镇定乃至手定,“不知所谓何,何事?”
晴暖轻飘飘一笑,“今个儿为你引荐个妙人儿,这是炎帝幼女姜鲜。前些日子,大病一场后,忘尽了那些个前尘往事。然而身体无恙,疑为离魂症。法力虽在,这么使用却忘了,需要重新修习。女娃此番经历与你甚为相似,因此几番商量后,想让女娃拜你为师,不知你怎么想?”
“大抵…此举恐有不妥?”清月诡异一笑,若此女穿越,咱大伙一不留神便成了炮灰龙套,出生入死也不远了。而且此女是炎帝幼女,若是遗落人间,自个儿的法力尚不能护她周全。
“缘由?”晴暖淡笑着用茶盖抚了抚茶叶。
“额…额…主修法系根基可能不尽相同,我主修水系,不知此女?”清月汗滴禾下土。
“你真真不欲与同患离魂症的人儿同处,留个念想?”三言两语,晴暖又看透了一切。
不知是什么时候屋外下起小雨,雾蒙蒙的天空,看不清道不明。
“嗯…是嗯…听说…天青色等烟雨。”姜鲜一会儿纠结,一会儿灵光一闪,笑出了月牙儿的眼。
“额…呵…炊烟袅袅升起。”敢情儿是对暗号。
月牙儿的眼中闪烁着星星的光芒,“哦呵呵,见着你可真好。原先晴暖哥儿说起,就有些熟悉的味儿。”只差抱着清月,大大地亲一口了。
不错,孺子可教也,清月也吹了吹茶叶。
*****************
自打姜鲜来后,院中热闹,快活了许多。
然则,民以食为天,食以天为辅。换言之,做饭也是要有天赋的,譬如惊鸿。姜鲜虽本是炎帝幼女,有些个火系法术的底子,然则,做二徒儿难免会掉些底子,譬如无法很好的操控火系,差一点毁了厨房,没错,差一点,得亏着清月是玩水的,从未如此庆幸所学。
跟姜鲜呆在一起的日子,清月又潜移默化回了现代化华丽丽的怀抱。
考虑到杏花山的厨房产权归莫楼所有,清月再三斟酌后,三百多年后,又掌了大勺。一边与姜鲜探讨探讨厨艺,一边盼星星盼月亮等着天才厨师惊鸿的归来。
与姜鲜谈谈厨艺,清月突地发现姜鲜的厨艺好坏与其法术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是故又从探讨烧菜向着着修炼法术方向扩展。
于是乎,在春暖花开,某个天气晴朗的日子,清月发发闲心同姜鲜将阁楼中的藏书搬出,一起晒晒太阳,扯扯闲话。从古到今,东拉西扯,不亦说乎。
扯着扯着,清月突突想起身旁的书籍,似乎有相关的基础法系修习方法,便起身寻了两本书,一本是火系法术入门,另一本则是与水系法术相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