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酸了一下,变得软塌塌的。
想说点什么宽慰她,却也清楚她的心结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轻易解开的。到嘴的话成了一声叹息,深望着她,半晌无言。
室内静了须臾,唐雨杺转头看他,说:“阿鹤,你回去吧。”
“不要。”周鹤摇头,趴着往她那侧挪近了些。一双眼巴巴地看着她,对她笑,说:“我赖上你了,你赶不走我的。”
唐雨杺盯着他勾人的酒窝,失神看了数秒。
迅速偏过头,随手拿起一张空白的A4纸,照着他的脸一把拍了过去。把他的脸遮住,偷偷舒了口气。
脸上突然被糊了张空白纸页的周鹤愣了一下,慢半拍扒下遮脸的纸。视线在她泛红的脸颊处一掠而过,落在了烫他心尖的耳钉处。
伸手,捋开她耳侧的发丝。
她想躲,周鹤捏住她细白的后脖颈,把她轻拽回来。
指尖温柔抚过那枚黑色耳钉,似在感慨:“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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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鹤说着要赖上她,是真的说到做到。
查房,跟着。上卫生间,在门外守着。就连临下班的点唐雨杺要去换身衣服,他都想跟着往里走。
被唐雨杺严肃警告了一次,他才不情不愿地稍稍消停了些。
没一会儿,又一步三挪地跟了过去。
从医院出来,唐雨杺径直往地铁方向走,转头再次警告左手边与她并行的周鹤:“我不会让你进门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好。”周鹤没异议,说:“我可以在门外等着,等你愿意给我进门了,我再进去。”
“你为什么不回家?”唐雨杺问。
“我想跟你一起。”周鹤说。
“阿鹤!”唐雨杺拗不过他,气到了,说:“咱俩都已经是成年人了!你自己想想,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合适吗”
“我可以睡沙发。”周鹤在口袋掏了掏,拿出钱包递给她,说,“我还可以付房租,卡的秘密是你生日,都给你。”
“……”唐雨杺盯着他手里的钱包看了两秒,知道这事是跟他沟通不了了。推走他的钱包,扭头加快步子往前走,说:“算了,当我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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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康提着从机场拿到的行李箱出电梯,拉着箱子慢悠悠走到唐雨杺的住所门前。
手往门板上一撑,低头看缩坐在门边的周鹤,问:“这是被赶出来了?”
“不是。”周鹤抬起头看他,老实巴交地回:“没给进。”
“你小子……”周康听明白了,没忍住,笑出声,说:“真有出息!”
不是好话。
周鹤不怎么高兴地扭过脸,没搭理他。
周康乐呵呵地把箱子放到周鹤身边,跨腿坐上去,说:“雨杺给我打了电话,让我把你接回去。”
“不回。”周鹤说,“我就在这待着。”
“不给进,也要守着?”周康问。
周鹤点头:“嗯。”
“有性格,叔欣赏。”周康说。
周鹤没吭声,坐在地上仰头跟他对视了会儿,见他不走,问:“是还有事吗?”
周康往身后的门板上靠了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问:“你打算在这待几天?”
“不走了。”周鹤说。
“不走?打算留下?”周康问。
周鹤点头:“嗯。”
“怎么突然改主意了?”周康问。
周鹤低下眼睫,用沉默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周康也没有要为难他的意思,跳过了这个话题。翘起大拇指往身后指了指,问他:“既然都打算留下了,想过怎么进这个门吗?”
“还没来得及想。”周鹤说。
“你平时不是挺有主意的嘛,怎么一遇上雨杺那丫头,你就像个白痴呢?”周康损他。
“你在薇姨面前,也不见得智商多高。”周鹤回嘴。
周康挺不满的呲了一声,抬手就要扇他后脑勺。
周鹤闪避着躲开了。
没能打到孩子,周康反而笑得更开心了,给他补刀:“至少我没被你薇姨关在门外过。”
“你走。”周鹤说。
周康弯下腰凑近了些,神神秘秘地说:“我有个主意,想不想听?”
周鹤别过脸,挺别扭地说:“不想听。”
“不行,我就要说给你听!”周康挺赖皮地把他拽过来,凑到他右耳边,压着声与他耳语。
说着“不想听”的周鹤竖起耳朵听得仔细,抿唇想了会儿,问周康:“这招真的有效吗?”
“亲测有效。”周康拍了胸脯给他保证,“屡试不爽!”
亲测?屡试?
“小叔。”周鹤看着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有些微妙,诚心讨教:“你到底在薇姨那儿,用了多少次苦肉计?”
“你以为讨媳妇是这么容易的事啊?这讨媳妇可是门学问,你得有技巧。”周康点拨道。
“技巧?”周鹤隐约感觉在他嘴里听不到什么正经话,还是好奇地问了一下:“是什么?”
“不要脸。”周康说。
“……”周鹤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别怪小叔没教过你,这追妻的核心技巧,就是够不要脸!”周康说,“那什么,关于我跟你薇姨之间的那点……小情趣?你要敢说出去,就灭你口。”
“……”呵。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矜语”小可爱的5瓶营养液~
o((*^▽^*))o啵唧~~
第六十九章
头很疼。
唐雨杺后半夜从浅眠中醒来,起身去厨房倒水喝。拿杯的手有些抖,水从杯口泼出了些,顺着桌沿淌到脚边。
她急忙紧紧捏住腕,支撑了会儿,才勉强能拿稳杯子。
双手捧住杯身愣了会儿,杯口移至唇边吹了吹,热气蒸在了脸上。水晾凉了些,温水入腹,焦虑感稍缓。
白日里,她在人前尽量表现得有条不紊,会笑,会闹,与常人无异。入夜,心沉下,才是她真正能拥抱自己的时刻。
较从前,她对很多事都不怎么能提起兴趣,反应度和学习能力也都差了很多。她时常会有力不从心的时候,只是负面情绪她会刻意掩饰,不怎么愿意把自身的压力强加到旁人身上。
她会很努力地配合治疗,听得最多的,就是“会好起来的”。
满怀好意的安抚期待,却成了她的另一种心理负担。担心自己会让他们失望,担心自己又没能做好。
她的心理医生用了严谨的词来阐述她这个病的治愈率——能治疗。
而非能治愈。
抑郁症复发性很高,更何况她已是深度,有高达80%的概率会再次复发。
她时常会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即使身处氛围融洽的人群间,她依旧会生出被抛弃的浓重孤独感。
会觉得痛苦难捱,会觉得崩溃,会想要结束这一切。
夜不能寐,心焦手抖,头痛欲裂。这不只是一种心理折磨,更是一种生理折磨。
日日煎熬。
她很清楚,要彻底好起来,很难。
这么反复的病症,她一个人受折磨就行了,没必要拖累别人。
在门前止步,她安静看着门的方向,一口一口饮尽杯中的温水。放下杯子,深叹了口气。
转身,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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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唐雨杺叼着牙刷按掉了床头的闹钟。
揉了揉睡乱的头发,移步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往外看。
玻璃窗外起了层薄雾,天未大亮,楼下已有人进出。
昨夜下过雨,楼下的路面还是潮的。
她低头往楼下看,前一天坠楼的惊险一幕在脑中一闪而过。
心跳频率一瞬变快,她下意识匆忙撇开视线,惊慌后退。
好险!差点因为她的一时冲动连累了他。
心有余悸,她抚了抚胸口,折回浴室继续洗漱。
在厨房烤了两片吐司,热了杯牛奶,坐在餐桌前浏览了一下手机消息。
打开手机摄像头,镜头对准了餐盘。又把左边的水杯和待吃的药丸往镜头底下挪了挪,拍下照片。
循例给朱芸报了平安。
确认照片已经发了过去,唐雨杺才拿起餐具,应付任务般简单吃了两口。
收拾完餐盘,把药吃下。她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距上班的点还早。
想起前一天发生的事,琢磨着周康接到她的电话,之后也没再联系过她,这会儿应该是已经把周鹤带回去了。
唐雨杺坐在化妆台前游了会儿神,搁手边的手机在震动,是唐薇打来的早安电话。接起电话简单聊了几句,本想问一问唐薇关于周鹤的事,话到嘴边,还是没能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