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大,除去公摊面积,实得也就八十多平。一个人住,也够用了。
她实习期间分配的医院距离她现在的住所也就三站路,有直达的地铁,交通也算便利。
沿途多是周鹤在询问,唐雨杺言简意赅地回答他的问题,简短的对话里周鹤大致了解了她的近况。
问及她目前在哪个门诊工作,唐雨杺默了良久,才答:“耳鼻喉科。”
周鹤之后再没说过话,一路沉默着把车开到了她住的那栋公寓楼下。
把车停进临时停车框,后座的唐雨杺主动朝他伸手,要来了手机。
他的手机设有屏幕锁,周鹤把手机给了她才记起,松开安全带回过手,曲指按着home键停顿了数秒,用指纹解开。
唐雨杺点开通讯录,输入自己上大学时换的号码。挺惊讶地发现他的通讯录里早就存下了自己更换过的号码,备注是“糖”。
没表现出异常,退出通讯界面,关后台,手机递还给他。
“明天走之前打我电话。”唐雨杺说,“你直接回吧,不用下车。”
周鹤摇了摇头,拿回手机开了车门出去,尾随着她进楼。
看着她走到了电梯口,看着她进了电梯按下楼层键。看着她站在渐渐闭合的门缝间,对他说了声:“阿鹤,明天见。”
周鹤怔了好一会,待电梯门彻底合上,看不见她了,他才记起要回应她的那声:“明天见。”
面朝着电梯的方向退行了两步,侧头看楼层上行的数字变化。
电梯在18层停下。
周鹤盯着被定格的数字又看了两秒,转身往回走。
还好,她不必再走会让她觉得害怕的楼梯了。
第五十九章
周鹤起了个大早,出门时天色还未大亮。
拎着行李箱往提前预约过的出租车方向走,一路尾随着他出家门的吴晓霞劝不动他多留几日,眼瞅着辛苦拉扯大的儿子又得走了,一直哭个不停。
周健把着吴晓霞的肩,劝她:“孩子大了就是要走的,别哭,哭了孩子会难受的。”
周鹤轻扶了一下左耳的助听器,前行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低叹了口气。
回过身,走到吴晓霞身边,弯腰抱了抱她,说:“妈,注意身体,我会常给你打电话的。”
直起身时无意间对上周健一双泛红的眼,周鹤不由愣了一下,转手用力抱了抱他,说:“爸,我走了。”
简短告别后,周鹤把行李放进出租车的后备箱,上了车。
车子徐徐往前开,记忆里的旧景在眼前一一掠过,心底有一股酸涩的情绪在一点点晕开。
周鹤开了车窗冲车后方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回去。
目视着车后的两个人影逐渐变成了小黑点,看不见了,他才收回视线,挺乏累地靠在了椅背上。
他这样的人,也不知配不配得这样的真心。
一夜未眠,满脑子都是唐雨杺在她姑妈的婚礼上泪流满面的画面。
记起曹向梅刚走的那阵子,她一直都哭不出来。是他捏住了她的软肋,狠了心把她逼哭的。
那时的她躲在他的怀里,把他的衣衫泪湿了一大片,哭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也不知那时,她到底是在为谁哭。
一直握在手里的手机来回翻转了几圈,周鹤还在犹豫。
到底应不应该再联系她?
很想见她,又不敢见她。担心再见一面,自己就真不舍得走了。
他想了很久,远远地看到了机场方向的路标,终于下了决心。
只发条短信,至于她能不能看见,赶不赶得及来送他,随缘。最后一次,就当是,全了他最后的那点私心。
他说服了自己,低下视线点开编辑框。输入、删除,重新编辑,又清空。反复了多次,消息发了出去。
【我在去机场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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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化妆台上的手机屏幕亮起,对镜抹口红的唐雨杺偏头往那侧看了一眼。
她整宿做噩梦,惊醒过数次。即使有好好吃药,还是没能睡好。
化了点淡妆,遮一下倦容。
手边放着杯刚倒的开水,有些烫。唐雨杺仅抿了一口,推放到一边晾着。
那杯待晾凉的水杯旁放着个倒放的药瓶盖子,盖子里躺着两颗多虑平片。
亮起屏幕的手机就隔在了杯子和盖子之间。
时间还很早,医院那里唐雨杺有请过半天假,也不知是谁会在这个时间找她。
她把还没旋盖的口红暂搁在手边,挺纳闷地拿起手机。看了眼消息备注,急忙点开。
读完最新的短信,她一秒站起。顾不上捡因她动作幅度过大掉到地上断成两截的口红,快步往门口方向走。
原本摆放在化妆台边的药丸被无意拂过的袖口一带,滚到了地上。
**
周鹤托运了行李,在机场大厅入口处徘徊。
挺焦灼地走过来,又走回去。
一看到有出租车靠近,他立马贴着玻璃门细看。
满眼期待换来一次次失望。
广播里在通知乘客上机,他已经改签过一次了,挣扎着要不要再往后改一次航班。
攥紧了手机,低头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有无遗漏的消息。
没有新消息,失望感更甚。
无力垂手的瞬间手机忽地震了一下,他本就躁动的心跟着一跳。
是没来得及送他的周康发来的短信。
周鹤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很久,自嘲般笑了一下。
说好了随缘的,他到底还在强求什么?
算了。
手机揣回大衣口袋,转身往该去的目的地方向走。
“阿鹤!”
很响亮很熟悉的声音,在他耳侧如有回音般飘荡。
周鹤止步。
躲藏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指蜷起,捏紧。担心希望又会落空,迟迟不敢回头。
身后的人快步朝他跑来,大喘着气,又叫了他一声:“阿鹤!”
不是幻觉,是真的!
周鹤慢半拍记起要转身,惊喜看向已经站到他身后的唐雨杺。
她是跑着来找他的。
与他面对面站着,气息许久都没能调匀。散下的发被带起的风拨得有些乱,许是出门匆忙,脚上穿着的室内拖鞋都没来得及换。
周鹤低下视线,看她脚上穿着的拖鞋。
想起曹向梅走后,有一晚他去找她,站在门外久久不敢敲门。那时也是她不管不顾地奔向自己,连拖鞋都没顾上穿,就那么赤着脚站在了他面前。
唐雨杺按住胸口顺了顺,好不容易才稳住了气音,问他:“阿鹤,你这就要走了吗?”
周鹤迟疑着点了一下头,又立马摇头,说:“不急,我的那班机比较晚。”
“怎么来也没给我打个电话,万一找不到……”周鹤话音滞住,他这会儿有些分不清,自己开口问这个问题的初衷究竟是担心她找不到自己,还是更担心就这么错过。
唐雨杺被他这么一问,不由也愣了一下。她只顾着往他在的方向奔了,其他的,她根本没来得及想。
她只知道她的阿鹤每次都会站在最显眼的地方等着她。
就算他不刻意站在最显眼的地方,他高挑的个子在人群里也总是最显眼的。她都不用刻意寻找,总能在人群里一眼就望见他。
唐雨杺的视线在他穿着的那件质感高级的黑色长款呢子大衣上细细扫过,心下顿觉清醒不少。
眼前的周鹤已是男人模样,再不是从前只属于她的那个少年了。
“阿鹤,早饭吃了吗?”唐雨杺主动开口打破了僵局。
周鹤摇了摇头:“没有。”
“如果时间还算充裕的话,要一起吃个早饭吗?”唐雨杺提议道。
“好。”周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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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场周边有不少连锁的餐饮店。
唐雨杺考虑到周鹤这么些年的口味或许会变,在粥店和一家主营西式料理的店门前左右看了看,问与她并肩走来的周鹤:“阿鹤,你想吃什么?”
“粥。”周鹤说。
唐雨杺得了准话“嗯”了一声,径直往粥店门前走。
周鹤快行了一步,越过她,替她推开门。
唐雨杺的视线停留在周鹤把住门框的那只手上,不知不觉间停了下来。
心情突然间变得有些奇怪。
很多习惯,自从身边没了周鹤之后,她花了五年的时间都没能完全适应。
如今好不容易学着看淡了些,他又贸然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重复着曾经她依赖的那些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