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薇夸了声“乖”,径直走过去坐下。
周康忽地转过脸,贴着唐薇的衣领近距离嗅了嗅,不由拧眉。
“又抽烟了?”
“狗鼻子。”
“不是答应我不抽烟了吗?”
“那你还答应我,要是你回来会提前跟我说,你说到做到了吗?”
“一码事归一码事,现在在说你抽烟,别混一起。”
“在我这,这两件事就是一码事!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忙。”
“忙你个鸡毛掸子,你就是在躲我!”
……
唐雨杺是这里的常客,熟门熟路地去厨房找水喝。
周鹤后脚就跟了过去,很识趣地给餐桌边正斗嘴的两位留了独处空间。
灶台上正焖着鸡汤,唐雨杺揭开锅盖看了看。奶白色的汤水上浮了层薄薄的油,正咕噜咕噜翻滚着。
她嗅着味馋了,把手里的水杯推放到一边,问周鹤:“这汤可以出锅了吗?”
她向来不喜欢汤汤水水,周鹤知道她是馋肉了。弯腰从柜子里拿了个小碗出来,盛了个鸡腿给她。
唐雨杺把碗接了过去,周鹤正要给她拿筷子,她已经徒手抓起了鸡腿,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
周鹤拿筷的手一顿,看着她大口啃鸡腿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勾起笑意。
“好吃吗?”周鹤问。
唐雨杺把嘴里嚼碎的鸡肉咽了下去,意犹未尽地咂了一下嘴,客观评价道:“有点柴,味儿还有点淡。”
周鹤点了点头,抿唇默了片刻,补充说明:“这只鸡是我炖的。”
唐雨杺刚要张嘴咬鸡腿,一听他这么说,肉也顾不上啃了,立马改口:“我就喜欢吃柴的,越嚼越香。而且这炖肉吧,就该味淡些,盐多了对身体不好。”
双标得非常明显。
周鹤低下视线,嘴角勾起的弧度加深。拿起她之前喝过的杯子,喝掉剩下的半杯水。
“最近不要单独出门,要是落了单,记得给我打电话,我随叫随到。”周鹤提醒道。
“嗯?”正埋头啃鸡腿的唐雨杺抬起眼,满脸不解地看着他。
周鹤低着头把玩手里的空杯子,继续说道:“我小叔说,这附近已经出现了三位女性受害人,都是落单被尾随遇袭。其中一例已确认死亡,行凶的那位还没抓到。”
这个案子不属于周康负责,他只听了些风声。
受害人之间有一个共同点,在遇袭的前一天,脖子里都会莫名多出一个不怎么显眼的十字形切口。
据受害人所述,这样的伤口成形,已经完全记不清具体细节了。都是在人群中感觉脖子里像是被虫子咬了一下,摸到痛处的时候已经破口流血。
是预警,也是行凶者的专属“签名”。
那位在享受狩猎的快感。
这是种瘾,目前还只是尝了点腥味,他绝不会轻易收手。
“行凶?难道是……抢劫?”唐雨杺惊惶猜测道。
周鹤低着眼,神色沉静。两指捏住杯沿轻轻一挑,手里的空杯子囫囵转了个圈。
“性暴力。”
**
周鹤提到的那件事他没有细说,唐雨杺也没有追问。仅他轻飘飘吐出的那三个字,就已经能轻易在她的心上砸下一个不浅的坑。
对一个无辜女性而言,那三个字的背后代表着什么?
绝望?创伤?屈辱?
还是……会有一些局外人难以理解的其他情绪?
唐雨杺入睡前脑子里一直在回荡着周鹤跟她说的那三个字,睡得很不安稳。梦境又杂又乱,像是刑侦片里支离破碎的追踪镜头生硬拼凑出的画面。
有一团黑影一直对她紧追不舍,把她生生逼进死角。黑影化成了一只黑手,伸向了她。她惊声尖叫着“阿鹤救我”,可她的阿鹤始终没有出现。
惊醒时,她早已被吓出一身冷汗。撑住床面翻身坐起,后背湿冷,汗津津的。
窗外的天蒙蒙亮,原本盖在身上的被子全滑到了地上。
她靠在床头,感觉头一阵阵发晕,一场如临其境的梦把她吓得不轻。
拿起手机,点开了周鹤的对话框。
【阿鹤,我做噩梦了。】
【我在梦里向你求救,可是你没有出现。】
她拿着手机等了会儿,周鹤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回复她的消息。应该是时间还早,他还睡着。
真傻,因为梦里的事还委屈抱怨上了,未免矫情。
唐雨杺被自己过于孩子气的举动逗笑了。
抬手捋了一下被汗水浸湿的发丝,把手机暂搁在一边。下床,拿了换洗的衣服去浴室洗澡。
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屏幕闪烁,弹出了一条最新消息。
【对不起。】
第九章
唐雨杺发烧了,出家门前量过体温,38度2。吃了药,脑子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浆糊,迷迷糊糊总犯困。
原本她是打算让曹向梅给她请个假在家休息的,不过今天唐辉没出门,他的那帮狐朋狗友一大早就来了家里搭牌桌。
她思来想去,觉得与其在家里被吵的闹心,还不如去上学躲个清净。
没什么精神地从家里出来,慢吞吞下了楼。
周鹤跟往常一样,停在她下楼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坐在自行车上,单腿架住地面,侧身看她。
视线在她戴着医用口罩上短暂停留了数秒,问:“不舒服?”
唐雨杺摸了摸额头,还是有点烫,萎靡道:“发烧了,大概是昨晚蹬了被子闹的。”
“我给你请假。”
“算了,老唐在家。”
周鹤听明白了,没再说什么。
唐雨杺绕到了他的自行车后座,跳坐上去。一手勾住了他的腰,说:“你载我吧,今天我不想骑车,没力气。”
周鹤偏过头,应了声“好”。没急着往前蹬车,从校服里掏出给她捂着的豆沙包,回手塞进她怀里。
唐雨杺没胃口,问过周鹤,他已经吃过早饭了。
把豆沙包塞进了书包里,两只手抱紧了周鹤的腰,发烫的脸贴着他的背。
自行车不疾不徐地往学校的方向前行。
她有点困,没话找话地问:“阿鹤,早上的短信,为什么道歉?”
昏昏沉沉间,周鹤的声音在她缥缈的意识间浮沉。
“在你的梦里我什么都做不了,觉得很抱歉。”
**
唐雨杺到教室的时候,朱芸正坐在她的座位上,动作非常熟练地从她的桌肚里掏零食吃。
学校的匿名论坛上,关于唐雨杺和周鹤的相关帖子很多。看脸下菜的大环境下,他们是众人眼里最有CP感的一对。
不过当事人都没挑破那层窗户纸,还是以朋友互称。
这就像是无形中告诉旁人,大家都还有机会。自动解读了这层信息的部分同学私底下跃跃欲试,三不五时地会偷偷往两位的桌肚里塞零食、礼物或是情书。
这些东西数量多,来路又杂。唐雨杺懒得处理,最后都交由贪嘴的朱芸代消化。
而周鹤对于莫名出现在他桌肚里的东西,向来都是直接投进垃圾桶。
这在学校早就不是新鲜事了,比较奇怪的是,就算悄悄投食送礼的心意被冷漠对待了,还是败不了那些人的积极性,颇有些越挫越勇的气势。
“唔,来了啊?”朱芸把嘴里嚼着的巧克力咽了下去,怀中又抱了几袋吃食。清干净了唐雨杺的桌肚,才从她的座位上站了起来。
给在课桌边等着的唐雨杺比划了个“坐”,朱芸自吹自擂道:“怎么样?我这个人形垃圾桶够尽职吧?”
唐雨杺抬起发沉的眼皮看了她一眼,有气无力地拉开椅子坐下。
朱芸很快察觉出了她的异常,问:“你怎么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不舒服?”
“发烧。”唐雨杺说。
“药呢?吃了吗?”朱芸问。
“吃过了,困。”唐雨杺把书包胡乱往桌肚里一塞,像一滩烂泥,软趴趴摊在了桌面上。
朱芸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惊呼了声“烫”,疑惑道:“都发烧了,怎么不请假在家歇着?”
唐雨杺闭上眼,转了个面朝下趴着,没接话。
朱芸没能理解她的意思,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扔完“垃圾”折回来的周鹤。
周鹤看着前座的方向,抬手无声比了个“嘘——”。略摇了摇头,示意朱芸不要再问。
朱芸这会儿心里猜到个大概,不再多话。拿着东西准备回她自己的教室,唐雨杺突然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