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眉梢点花灯(106)

程昶淡淡道:“不值勤,就要进宫去吃宴,我不想去。”

进宫吃宴,必然要与太皇太后一起,太皇太后必然要把余凌塞到他旁边,余凌这个人,虽然行事得体,分寸有度,但他不喜欢,既不喜欢,不如避嫌。

所以干脆到值庐里躲清闲,且上回得了卫玠提点,正好翻一翻郓王赈灾的案子。

孙海平几人分发完河灯,张大虎回来推放着祈天灯的推车,程昶顺手从上头拿了一盏,递给云浠:“不许个愿吗?”

云浠接过。

祈天灯足有她半个身子那么大。

奇怪此前分明有许多愿望的,可眼下他就站在自己身边,最难最远的那个似乎已实现了,余下的,便只剩零星一个了。

云浠垂眸看着手里的灯,笑了笑道:“我没什么愿望,就希望我关心和关心我的人都能平安顺遂,”她顿了顿,“还有三公子,希望三公子也能平安顺遂。”

言罢,她取了火折子,探进祈天灯里,点了灯芯。

火光在花灯里亮开,将灯壁映得明艳异常。

她似想起什么,道:“对了,毛九最后留下的线索,三公子您查得怎么样了?已过去这么久了。”

程昶道:“已经有些眉目了。”

他略顿了顿,似乎从云浠的言语中辨出了几许别意,忽然道:“陛下不希望我与你走得太近,但我也不愿他硬塞给我姻缘,年关节前后,他盯我盯得太紧,所以这么久了,我只好不去找你。”

云浠听了这话,手里动作蓦地一僵。

片刻,她缓下心神,心想大概是自己会错意了,三公子说想来找她,兴许只是为了查“贵人”的事。

他此前说过要和她一起查的。

手中的祈天灯已彻底点燃了,夜风拂过,火光猎猎。

云浠闭眼默许了心头愿,将祈天灯往上一放,灯于是乘着风,缓缓往天上升去。

河边不少人也已放了祈天灯了,云浠仰头看去,漫天花灯,密密匝匝地升腾而起,像万千星辰在人间飘散,天地浴火。

“真好看。”云浠道:“从前我在塞北的时候,最喜欢跟着哥哥放祈天灯。那时我就想,要是能有许许多多的祈天灯一起放,一定很好看。”

程昶别过脸去看云浠,她的眸子清亮而明媚,仿佛随意一盏灯火映在里头都能照彻天地。

两世轮回,他没见过这么干净坦荡的人。

“买下这些灯,”他笑了笑,“就是放给你看的。”

作者有话要说:阿久姓秦,昨天那章第一回 露脸,前文没出现过,唯一提到就是云浠升校尉以后,昭元帝决定召回忠勇侯旧部,云浠很兴奋地跟方芙兰说,阿久也回来。

以上,因为文下太多小可爱觉得自己忘记阿久这个人了。

你们记忆其实都挺好的。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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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九章

“买下这些灯, ”程昶笑了笑,“就是放给你看的。”

云浠听了这话, 心间一顿, 愕然别过脸去看程昶。

夜是清凉的,祈天灯如点点星火, 映在他如水的目光里,渐渐汇成穹宵天河。

云浠的心跳都快要息止。

她的思绪一下就乱了。

她不知道她所听到的,是不是就是她以为的那个意思, 天上有一段柔软的月色,他随手一捞,送到她咫尺之间,可她不敢去接,怕握不牢。

“阿汀, 你快过来看!”

云浠正不知所措, 忽被阿久从旁一拽, 拉着她去秦淮水边。

水里已飘着许多河灯,阿久留了一盏小船模样的,编了几个小草人放在上头, 傍水放下,像夜里摆渡的过江人。

“好看吗?”阿久问。

云浠点头:“好看。”

周围的孩童们见了这船灯, 都拍手称奇, 纷纷围过来找阿久讨要小草人。

阿久被他们闹得手忙脚乱,云浠看着笑了一会儿,又回过头, 去看程昶。

程昶留在原地,正仰头望着满天的祈天灯。

那里离水岸有点远,四周没什么人。

他的目光有点寂寥,整个人十分安静,似乎上元夜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云浠忽然想起,程昶曾说,他的家乡不是金陵。

夜色掠去了千年光阴。

点点灯火映在他悠远的目光里,他看它们的样子,像在看故乡。

仿佛他本该生活在一个有夜灯朗照,辉煌永夜不息的地方。

而此时此刻,漫天星灯飘零,他一人独立在夜中,如玉一般,人间尘烟难以侵染,世上诸般不入心上,太美好了,美好得不禁让人徒生一种流离失所的悲凉。

云浠忽然觉得铭心又刻骨。

……

放完灯,亥时已过半了,佳节的喧闹尚未歇止,几人归还了推车,顺着西城门入了城。到了御史台西所,值勤的武卫已帮程昶把马车套好了。

先前的巡城御史尚未离开,见了程昶,先作一揖道:“今夜有劳大人。”又对云浠道,“在下今晚通宵值勤,不能离了马,云校尉与阿久姑娘若赶着回侯府,在下可差人去附近的在京房值所借两匹马来。”

云浠刚要答,程昶就道:“不必,我送她们。”

“这……”巡城御史愣道,“忠勇侯府在城东的君子巷,离此处尚远,大人送云校尉回府,怕是要绕路。”

云浠也道:“三公子不必麻烦,我与阿久自己回就行。”

“不麻烦。”程昶道,他上了马车,撩起帘,对云浠道,“上来。”

初春的天虽回暖了些,到了夜里,冷风一吹,仍是有些寒凉,程昶看云浠穿得单薄,顺手把自己的手炉递给她,然后将阿久让进车里。

车身很宽敞,里头焚着沉水香,车凳上铺着厚厚的软毛毡,当中还摆了张雕花小案。

阿久四下张望一阵,感叹道:“真阔气!”扣手敲了敲眼前的案几,又说,“还是梨花木呢!”

云浠这才想起适才忙乱,竟忘了与程昶介绍阿久,忙道:“三公子,这是秦久,她的父亲从前是忠勇天字部的统兵大人,去年今上下旨召回父亲和哥哥的旧部,她因此就到金陵来了。”

又对阿久说,“这是琮亲王府的三公子。”

阿久方才听孙海平与张大虎一叠声“小王爷”的喊,早猜到了程昶的身份,但她自小在塞北长大,忠勇侯的旧部只重军法,私下里亲如一家,平日里见了云舒广云洛都不怎么讲规矩,眼下撞见个正儿八经的天家人,她也是不知道怕的,随口就问,“小王爷大过年的怎么还值勤呢?”

程昶道:“手头上有些差事。”

他问:“阿久姑娘什么时候到的金陵?兵部那里不是说你们要二月才到吗?”

“我脚程快,先一步到了呗。”阿久道,又诧异地一挑眉,“怎么,小王爷你们御史台的,也关心兵部的事?连忠勇侯旧部该什么时候到金陵都知道?”

程昶看了一眼云浠,见她正正襟危坐着瞧手里的手炉,默了一下,没答阿久的话,转而问:“阿久姑娘是在塞北长大,到了金陵还习惯吗?”

“这不好说。”阿久道,“金陵嘛,皇城根下的地方,纵使有一千一万个不好,但有一点是好的,太平!像我们这样在边疆长大的,隔三差五就要跟蛮子干一仗,松松筋骨也挺好。老忠头又把我当儿子养,所以我呢,十二岁就跟着云洛上沙场了。不过这几年不行了,之前招远叛变,兵败了,后来裴阑那小子来塞北,我瞧不惯他,不愿跟着他打仗,正好他用我们这些忠勇旧部用得也不放心,相看两生厌,怎么办?我们就撤呗。老忠头就带着我们几百人,撤回了吉山阜。”

“这个吉山阜是什么地方呢?是塞北的一个城镇。小王爷您不知道,像我们这种在塞北兵营里长大的人,住惯了帐子,一出来就是大草原,自由自在的多好嘿。吉山阜这样的地方,就跟你们金陵似的,楼是楼,街是街,巷是巷,东南西北都要划分出个所以然,跑马都不能跑得痛快,住着自然不惯。我居然一住就是快四年,可把我憋坏了。所以去年今上的圣旨一来,我跟老忠头他们一刻都等不及,就往金陵来了。金陵虽然不如大草原,好歹比吉山阜繁华,再说了,阿汀不也在这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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