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虽有腹诽,虞惟笙表面上却并未显露,只是冲他笑了笑。
岑星又摁了一下屏幕,手机再次响起。
“请问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呀?”
虞惟笙站在玄关,笑着向楼上指了指:“我就不进去了,去把你的学籍卡拿上。我已经跟你们学校的老师约好了,现在就去办理手续。”
岑星举着手机,目瞪口呆。
虞惟笙上午趁着工作间隙给岑星的学校打了个电话。他自称是岑星的远房表哥,暂时作为他的代理监护人,想要了解一下转入手续办理流程。
电话那头的老师告诉他,最后入学登记时限在本月十五号。
也就是说,岑星原本是想使用拖字诀的。一看就不是个热爱学习的好学生。
再细问之下,与虞惟笙预料中的一样,高三年级提前一个月就开始上课了。不过与他当年不同的是,因为新出台的一些规定,学校不能把这当做正式开学,属于课外辅导性质,不收费也不进行强制,学生可以自愿选择去或不去。
虞惟笙立刻给自己放了半天假,赶回家带小朋友去上学。
岑星坐在副驾驶上,耷拉着脑袋,心情低落。
虞惟笙当初会主动收留他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住得离他的学校特别近。步行不过十多分钟,开车更要快上许多。
望着车窗外逐渐放大的校园外墙,他愁眉苦脸叹了口气。
“你就这么讨厌上学?”虞惟笙问。
岑星看了看他,又重新低下了头。
“你的模样看起来像是个好学生。”虞惟笙又说。
岑星只是摇头。
他当然也不算是个坏学生。以学生纪律而言,他挑不出什么毛病。虽然偶尔会迟到,但从不无故旷课,也从未考试作弊,总是认真完成作业。可惜从成绩上看,付出与回报不成正比。
他偏科,不擅长的科目学得稀烂,相对擅长的也就普通水平。综合起来尚不至于垫底,偶尔超常发挥大概能够上中游水平。
人对于自己怎么都做不好的事,很难保持热情。岑星确实是不爱念书的。
再不喜欢,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更惨的是,他的十五还提前了。
因为转学的所有前置手续已经办理妥当,当天的流程非常简单。岑星不情不愿地跟着,一路被动配合。
虞惟笙在过程中看了岑星的各科成绩判定,心中暗暗惊讶。
这孩子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都是十足十的乖巧,会让人下意识默认肯定是一个优等生。看他曾经的班主任给的个人评语,全都是好话,说他认真听话,懂事乖巧,老实本分。
虞惟笙由此得出了一个令人痛心疾首的结论,岑星大概就是一个挺讨人喜欢的小笨蛋。
故意提前带岑星来学校报道,虞惟笙存了几分想要讨嫌的心思,试图拉低自己在岑星心中好感度。今面对这样的成绩单,他突然有奇怪的责任感隐隐冒头。
手续办完,虞惟笙又带岑星去见了他未来的班主任。那是一个退休返聘已经很难分辨第二性别的老太太,头发灰白,面容和蔼。虞惟笙同她聊了几句,交代了岑星的大致情况,拜托她平日里多关心照顾。
班主任很和气,见岑星一脸乖巧,满口答应。然后她问岑星,要不要参加暑期学习,如果参加的话先填表再去领书单。
岑星表情僵硬,虽未摇头,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写着拒绝。
“当然要参加,”虞惟笙没给他表态机会,“星星你自己过来把表填了吧。”
岑星委委屈屈拿起了笔。
暑假课程不收费,为了避免麻烦学校不统一发放教材,每个人交二十块钱的试卷印刷费用,其余需要的教学材料根据老师提供的书单自行购买。
从学校出来,虞惟笙带着岑星去了书店,一口气把所有需要的东西买齐了。
“别哭丧着脸了,你现在每一天的时间都特别宝贵,”他在回程的路上对坐在副驾驶一脸低落的岑星说道,“就你这成绩,再不努力打算考哪所大学?”
因为说不了话,岑星理所当然的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安静装死。
虞惟笙无奈又好笑,摇了摇头:“今天晚上早点睡,明天就得早起了。”
岑星是忍到回了房间才哭的。
不是因为被迫去学校报道,而是因为觉得丢脸。自从上了中学,他的成绩就逐渐开始跟不上了。他的父母对此虽有担忧,但也知道他并不是态度上有问题,所以并未苛责。缺乏外部压力,岑星自己便也得过且过。
可现在,被虞惟笙知道他是个念不进书的笨蛋了。岑星心里暗暗后悔,觉得自己根本不该刚一分化就急急忙忙找过来。若他是过来上大学的,又或者干脆来这儿工作,会不会被更平等的对待,相处中少些困扰呢。
不过那样一来,虞惟笙也不会让他住进自己家吧。怎么做都不对。
岑星心里苦哈哈,含泪整理第二天要用的书本。
虞惟笙当晚接了个电话,是岑星家里打来的。距离上一次与他们通话只隔了一天。
岑星长那么大第一次离开家人,父母难免挂念。虞惟笙其实很想问问电话那头的岑叔叔,到底为什么会舍得让儿子突然只身转学。
之所以忍住了,是怕对方告诉他,因为你俩有婚约,才让他提前过来多接触,最好毕业立即结婚。
当年两家人到底是怎么沟通的,说话间有几分真,虞惟笙不敢笃定。若真是长辈突然提起,很难回应,不如装傻。
他不信岑星跟他相处个一年半载还会依旧喜欢他。
“都挺好的,”他在电话里对岑星的父亲说道,“今天已经办了入学手续,明天就提前开始上课了。学校离我家特别近,我会帮忙照顾的,叔叔就你放心吧。”
岑叔叔闻言,问道:“星星没给你添麻烦吧?”
“怎么会,星星那么乖,”虞惟笙说,“我们处得挺好的。”
“他这孩子的性格我最清楚,”岑叔叔不怎么放心的样子,“看起来老实骨子里像头驴一样,又爱钻牛角尖,烦人得很。要是他胡闹,你不用跟他太客气。”
虞惟笙当下顿感茫然,甚至担心这位老爸是不是认错了儿子。
“叔叔你说笑了,”他再次重申,“星星挺乖的,很懂事。”
对面闻言十分感慨:“可能是出门在外,真的长大了吧。”
第7章 可到底是谁弄错了?
调整生物钟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暑期班没有早自习也没有升旗仪式,八点半才正式上课,不需要太早起床。可这对于岑星而言依旧是个大难题。
他怕自己起不来,提前订了七点三十的闹钟,响过三次,依旧昏迷不醒。
最后是虞惟笙掀他被子把他拖起来的。
岑星在睡梦中隐约听见叮叮咚咚的音乐声和忽远忽近的敲门声响,蜷起身子把脑袋也蒙进了被子。虞惟笙在门外站了半天毫无动静,一瞬间几乎要担心会不会是小朋友厌学情绪过于严重半夜离家出走了。
等推门而入看见床上那鼓鼓的小山包,才终于松一口气。
与此同时,岑星手机闹铃声第四次响了起来。小山包只微微动了动,很快便没了动静,任由轻快的歌曲在空中回荡。
这无疑是虞惟笙见过的症状最严重的起床困难户。
岑星被掀了被子后迷迷瞪瞪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清醒过来。待他仰头看清自己床边站着的是谁,大惊失色,拉起被子就往身上遮。
虞惟笙哭笑不得。岑星睡觉时上身穿着一件短袖T恤,**是一条正好到膝盖的宽松中裤。虽被他当做睡衣,实则穿出门也无伤大雅。他这一惊一乍,倒像是被虞惟笙占了什么便宜。
“赶紧起来吧,”虞惟笙无奈摇头,不再看他,转身往外走去,“早饭替你热好了,快去刷牙洗脸。”
彻底清醒过来的岑星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多么愚蠢,变得面红耳赤。洗脸时他用冷水扑了好一会儿,等走出房间面颊依旧烫烫的。
他用手机语音向虞惟笙提问,“虞先生您怎么还没有去上班?”
“留下来监督你,”虞惟笙说,“还好没去,不然你岂不是要逃课?”
岑星猛摇头,表示这绝非自己的本意。
虞惟笙送他,下了楼后却没有去停车库,说是陪他一起步行走一趟,方便他认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