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道:“等我们从南京回来,再过来拜访你们。”
“好,等下次我再做上一桌拿手菜等你们!”洪三娘拉着她的手,千叮咛万嘱咐,“这去南京得好多天吧,你以前就身子娇弱,要千万仔细。哦,对了,要是发现有孕了要多躺,俊梁媳妇一开始就这样……”
戴俊梁咳嗽一声,朝着斜侧叫道:“纯儿,你带着弟弟又乱跑!”
洪三娘和巧儿这才发现两个孩子跑了,连忙去卖糖葫芦的老头那儿想把他们抓回来。江怀越望了一眼,上前取出铜钱,给两个孩子各自买了一串,递到他们手中。
兴子一边舔着糖葫芦,一边又好奇地要抓他腰间的玉佩,含含糊糊地叫道:“大鸟!”
“这是海东青,一种猛禽。”他颇有耐心地给这个不到两岁的孩子解释,见纯儿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从腰带上解下了玉佩,递给纯儿,“可惜我只带了一块,给你和弟弟一起玩吧。”
洪三娘和巧儿忙叫着不能要,孩子却不懂事,只拽着玉佩不肯撒手。
“没事,算是一份谢礼。以后,若是遇到什么难事,也可以来京城找我。”江怀越平和地道,“咸宜坊鸣玉街,江府,我和相思就住在那儿。”
洪三娘母女自是感谢不尽,江怀越向她们道别,带着相思上了马车,又向戴俊梁道:“往后如有需要,你可拿着我给纯儿的玉佩直接去大名府,就说我的名字,府尹不敢怠慢。”
戴俊梁笑着道:“多谢大人,只是我倒希望千万不要有这样的一天。”
“那是自然。”江怀越亦微笑,相思与众人再次道别珍重,车帘缓缓放下,随着长鞭扬起,这一辆马车朝着升起的旭日驶向前方。
……
在马车即将驶离魏县的时候,江怀越听到滔滔水声,抬手撩起帘子看了看,忽然道:“停车。”
“怎么了,大人?”相思纳闷道。
“跟我下去看看吗?”他只是淡淡地道。
她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但还是随着他下车,跟在江怀越身后,慢慢走向石岸边。
那座避雨亭依旧静静朝着河流而立,水面泛起了金色涟漪,明闪闪耀人眼眸。远处有船只缓缓行驶,打鱼的汉子赤着脚在船头唱着粗犷的歌谣,船舱内传来女子爽朗的笑声。
河岸边有货郎挑着担子沿街叫卖,一声声高昂悠扬,伴着手鼓铃音,洒满街巷。
一扇扇窗子先后打开,市井人家热闹繁忙的一天又开启了。
相思站在亭子里,想到了当年夜雨间慌乱奔跑,在寂静的长街小巷寻找着那个牵着白马离去的孤独身影,最后,也是找到了这里,却只见河水奔流,阴云沉沉。
“大人,你在想过去?”她倚靠在他身侧,望着满河金亮,目光哀婉又柔和。
江怀越侧过脸,望着她,无声地笑了笑。
“想什么过去?只是看到这里景致宜人,带你下来散散心罢了。”
她会心一笑,挽住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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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番外我都感觉还没个完……
第227章 番外六
离开魏县后,江怀越带着相思一路南下。与前次被贬出京不同, 这一回但凡经过各处州县, 地方官员都诚惶诚恐周全安排,好几次这辆马车还未到城门, 官员们早就冒着烈日依次列队守在了官道边。
尘土飞扬间,黑压压一大群人翘首期待,哪怕汗流浃背,却也不敢轻易离开, 怕的就是自己前脚刚走, 要等待的人马上就出现。
相思坐在车中,看着那些官员有些已经年过半百, 却还曲意逢迎朝着江怀越献媚的样子, 心里不大舒服。
每到一处驿馆,里面必定都是从上到下翻修粉刷过, 无论是草木还是器物家具,或奢华或雅致, 看得出那些官员为了争抢露脸的机会,已经是竭尽所能。
“大人,我怎么觉得,这一路上反而好不自在呢?”晚上,相思靠在江怀越肩头轻声道。
“嗯?你是觉得迎接的队伍太惹眼了?”
“不光是这样啊,还有这些驿馆的布置, 比婚房还奢华。”
“难不成我们还天天洞房花烛?”江怀越笑了起来, “我是见怪不怪了。当初被贬时候也经过这些地方, 几乎所有官员都对我极尽冷淡,如今自然是慌乱不安,唯恐我秋后算账,因此更要竭力表现,以求自保。官场上就是这样,你若是不喜欢,那我们不要再被人知道行踪就是。”
“还能这样?”相思不禁叹息道,“怎么我们要沦落成偷偷摸摸赶路了呢?”
果然离开了此处之后,江怀越有意换了一辆马车,沿途也谨慎行事,避免让下一州县长官派出的探子发现行踪。就这样,两人安安静静地继续南下,再不用被地方官员列队迎候,也不用听那些令人尴尬的吹捧言论。
*
两人抵达南京城时,街边绿树成荫,蝉声喧闹,秦淮河依旧清凉婉转,倒映出晴空白云,画船丽影。
为了避人眼目,他们并没有先去找宿昕,而是依旧去了当初相思暂住的那个小院。休息了一天过后,才坐车前往城郊的云家祠堂。
芮伯还是在那里守着宗祠,看到相思与江怀越回来,喜不自禁地迎上前去。“二小姐,姑爷!”
江怀越被这样称呼着,终究还是有些不自然。相思似乎是感知到了,瞥了他一眼,向芮伯笑道:“先前叫你送我一起上京城,看我拜堂成亲,你就是不愿意。如今只好我们再回来探望。”
芮伯连连摆手:“老汉我哪里敢当?因为去京城路太远了,我年纪也大了,万一半途病了,还会拖累行程,所以就没去。二小姐那么孝顺,我就知道您一定会回来拜祭老爷和夫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两人领入祠堂。原先还有些潮湿陈旧的正屋已经焕然一新,香烛幽幽,寂静肃穆。
相思与江怀越接过了芮伯递来的线香,双双跪在了云家祖先灵前。
云岐夫妇的灵位就在正中,相思注视了许久,缓缓道:“父亲,母亲,女儿已经在京城完婚。今日,是带着夫婿回来祭拜你们,还有姐姐……”
她的语声渐渐低落,江怀越手持线香,严谨恭敬地叩拜行礼。
他无从知晓云家列位祖先,包括云岐夫妇,若在天有灵,看到他以静琬夫婿的身份在此施行大礼,会有怎样的心情。只是她既然决绝选择了与他相守一生,那么,作为云静琬的丈夫,他也必须堂堂正正来到这里。
芮伯在旁边忍不住问道:“二小姐,老爷的那件事,什么时候能翻案啊?”
相思微微一怔,轻声道:“这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也很难再翻案……”
她是早已从江怀越那里得知真相,然而芮伯却还不知情,执著祈求道:“多少年也不晚啊,我知道老爷是清清白白的,他怎么可能去和什么王爷谋逆?二小姐,你如今嫁了人,姑爷不也是在京城做官的吗?能不能请姑爷帮忙,让云家沉冤昭雪啊?”
相思看了看江怀越,他站起身来,缓缓道:“芮伯,其实静琬一直都记挂此事,我也为此花过很多时间和精力,想要查证岳父的那件案子……只是确实因为时间久远,当年参与审案的官员死的死,走的走,实在找不到什么关键的证据。”
“那就真没有办法了?”芮伯一脸遗憾地道,“我就巴望着云家能洗雪冤枉,这样二小姐走出去,也能恢复以前尚书千金的身份……”
“我现在也是云家的女儿啊。”相思笑了笑,“除了这个身份,我还是江大人的妻子,对我来说,没觉得有什么抬不起头的。我知道父母生前是挚爱我们姐妹的,夫君又是出类拔萃的人物,还不够我骄傲的?”
江怀越望了她一眼,眼里浮起淡淡笑意。
芮伯听她这样说了,再打量眼前的江怀越,也不禁叹息一声:“二小姐说的也是,能找到这样一表人才的姑爷,愿意不计较咱们老爷被冤枉犯事,这在做官的人里,应该也是少有的了!我可听说太多攀附权贵,把成亲当成是敲门砖的事情了……”
江怀越淡淡一笑:“我没什么计较的,娶的是静琬,不管她姓什么,叫什么,只要是这个我熟悉的她,就行。”
*
在祠堂祭拜完毕后,相思与江怀越又绕去了另一片墓地。
从京城迁移回来的馥君,就埋葬在那幽幽松林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