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信息告诉朱莹,她还得继续龟缩一段时间。皇帝心情阴云密布,这种节骨眼上,谁敢往他面前作死,绝对会死得不能再死。
苏纯叮嘱完朱莹千万别往御前晃,在宫中略坐了坐,便离开了。宫中出大事,令人不爽,可说句难听的,只要能抓住机会,借这些事情往上爬并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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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莹刚打定主意,这段日子要继续缩下去,皇后便下了道懿旨给她。
懿旨不长。大意为朱莹自从出狱后,一直在照顾皇后,侍疾有功,又兼她遇到危险,奋起反抗,勇气可嘉,为宫妃之表率,因此晋朱莹为四品美人。
这道晋封旨意,作为近期唯一一件喜事,冲淡了宫中的低迷气氛。除了长庆宫几个妃嫔先行贺喜以外,陆陆续续有一些低位妃嫔也来寻朱莹道贺。
下午,王咏来到长庆宫中。
朱莹连忙引他坐下,备了点心茶水,喜滋滋道:“厂臣在忙,怎么就抽时间来看我了,不会耽误厂臣的事吧?”
王咏笑了笑:“不会。听闻娘娘高升了,咏特来道喜。来得急,没备上什么礼物,还请娘娘不要怪罪,咏日后补上。”
朱莹哪里在乎王咏那点礼物,她现在见到王咏便很欢喜:“厂臣能来祝贺我,便是最好的礼物了,我如何会怪厂臣?”
“娘娘不怪,可咏此举,到底于礼不合,”王咏说,“过两日,咏便要出外差了,礼物当使手下替咏送一趟。”
算算时间,居然已经快到初九了。
朱莹心中一动,忙道:“厂臣若真想贺我,我另有想要的东西,不难得到,倘若厂臣肯答应,比贺礼更让我高兴呢。”
她说着,有些忸怩。她和王咏也没认识多久,说这种话跟讨东西似的,恐怕会惹人不悦。
朱莹刚想补救两句,王咏已经答应了:“娘娘想要什么?只要咏能得到,必将送予娘娘。”他答得很痛快,并无半分勉强。
朱莹思索了一下。
苏纯年纪比她还小,今年十三岁。
虽说他在这个年纪,就有了自己的行事准则,上进心和做事能力也都不缺,算是个小天才,可毕竟小一岁是一岁,心机不够。更兼他是受朱莹提拔,才进了衙门里的,心中对朱莹很亲近。
苏纯过来提醒朱莹时,她稍微套了套,这家伙就除了要紧事以外,不知不觉中,竹筒倒豆子般,把别的全说了。
朱莹顺着他透露的消息一想,越发肯定自己穿越到王朝末年的猜测了。
大齐并非刚刚立国,到如今已经历任十一位皇帝,又偏偏边境不稳,内里叛乱众多,常年战火纷飞。
御马监从六品奉御到四品太监,足有二十余人,现在除了掌印太监以外,全在地方上,这说明什么?朱莹已经不敢想大齐的惨状了……
虽说这种情况下,内官监还能出外贸易,仿佛大齐还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朱莹也不敢掉以轻心。
她依稀记得,穿越前的宋朝,在贸易方面就很是繁荣,然而它的末代皇帝,连同妃嫔、公主,下场都很悲惨。
这怎么能让人放心的活下去呢!
朱莹提起茶壶,殷勤的给王咏倒了杯茶。
她不敢直说自己的想法,委婉道:“不怕厂臣笑话,我娘家虽富,到底是平民百姓,规矩不多,我小时候,平日里常常出门玩耍。”
王咏啜着茶水听。
朱莹笑道:“我十四岁进宫之后,内宫虽然大,也比外头辉煌,可人毕竟出不去。时间长了,我有时候也会想起外头的风物。”
她其实更想知道大齐乱到什么程度了……
王咏似乎猜到朱莹接下来想说什么,抬了眼,直视着她。
朱莹暗道有戏:“厂臣此去,想必走得地方多了。若是厂臣不嫌麻烦,我想请你寄信回来,讲讲各地的风土人情、新鲜事宜,我看着,也就权当出去走过一趟了。”
她一口气说完,有些紧张的望着王咏。
宫规里没说妃子不许和外头的人通信,许多妃嫔与家人朋友联系依然密切。
她这样的想法,符合宫规要求,现在便只剩下王咏的意见了,他可千万要同意啊!
第16章 怀孕
“些许小事,咏如何会嫌麻烦。娘娘想看的话,咏到了地方上,便给娘娘寄信。”王咏一口答应下来。
他饮完朱莹倒的茶水,起身告辞。朱莹知道王咏快要忙疯了,并未挽留,亲自送他出宫。
两个人并肩走了几步,还未出内室,王咏忽然道:“这段日子,娘娘能留在长庆宫,便留在长庆宫。若要继续练习骑射……”
他思索片刻:“便请几个内卫护着您,一同前往。”
朱莹以为他是被皇帝生辰家宴的事给吓着了,便笑道:“厂臣放心,我省得。”
经过这种事情,豹房的猛兽就算不处理掉,看守肯定也相当严密了,只要挑皇帝不在内宫的时间去御花园,她便是绝对安全的。
王咏看她样子,就知道她没有放在心上,摇摇头,低声道:“娘娘,您别不当回事。”
宫女都在外面守着,他环顾一圈,凑近朱莹:“生辰宴一案,有蹊跷。”
然后退开一步,继续说:“您平日里,还需多注意一些,毕竟……”
毕竟这件事就差点把她卷进去了。
朱莹听着,眉头一皱,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有蹊跷是什么鬼,难不成那个差点害死她的假内侍,以及引他进来的仙栖宫宫人们,都只是个幌子?
可他们若有所图谋,关她什么事,为何要把她带到豹房里面去?
论出身,她既不是官员家的女儿,也不是世家贵女,论地位,宝林位分在宫里是个倒数。她能有什么价值?
朱莹百思不得其解。
王咏叹了声:“娘娘不要自己吓自己,咏不过白嘱咐娘娘一句罢了,或许,是咏多心了。”
不管王咏多没多心,朱莹都不打算自由行动了。
她坚信,一个查了很多年案子的人,对于各种事件,都有种非同一般的敏锐直觉,更何况这是王咏说出来的。
天子近侍,绝对不会随便评价如此严重的案件。
“厂臣放心。”朱莹郑重道。
两个人并肩走到长庆宫外,王咏拱手:“娘娘留步。”
他回身沿着宫道离开,路上遇到的普通宫人俱都跪下行礼。朱莹远远的望着他,直到他拐了个弯儿,身影消失在宫道尽头。
朱莹怏怏不乐的回了宫,在偏殿中坐了片刻,实在烦闷,干脆又来到小书房中。
小书房新换的值守内侍年纪大了,性子有些老古板。
朱莹顶着他叹息的目光,捡了几本男子参加科举才会读的书,在书房中消磨到傍晚。
有小宫人慌慌张张跑了来,报道:“娘娘,充仪娘娘出事了!”
“什么?”朱莹手一哆嗦,差点把书给撕了。
“不会是王咏怀疑的事情发生了吧?!”朱莹脑子都要木了。
大齐的内宫太危险了,事情一件连着一件,都不给人喘息的时间!
她慌慌张张跑向前院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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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室中,李充仪捂着肚子,痛苦的倒在床上,秀丽的面容皱成一团,冷汗津津,整张脸毫无血色,嘴唇也极苍白。
她连疼到翻滚的力气都没有了,蜷着腿,整个人折成一团。
朱莹一进屋,先问道:“请女医了没有?”
李充仪惯用的几个宫女内侍,当日生辰家宴中,舍身为她抵挡虎豹,都已经惨死。
旁边贴身侍奉的宫女是个新调来的,年纪小,一团孩气,听了朱莹的问话,连忙道:“回娘娘,已经派人去了。”
“那请太医了没有?”朱莹又问。
“回娘娘,并未。”
“再找个内侍,去请太医。”朱莹脸色沉了沉,吩咐道,“宫中女医,只是略通药理,不过是平日里应个急罢了,娘娘疼得这样厉害,可不要让她们耽误了!”
那宫女满头大汗,慌忙扯过一个内侍,吩咐他赶快报给皇后娘娘,领牌子出内宫去请太医。
朱莹不再理她,奔到床前,用手帕擦拭过李充仪额头,端了杯温水,送到她唇边。李充仪哪里还有力气喝水,艰难的偏过头去。
她嘴唇微微的颤着,两只手死死按压在腹部。
朱莹生怕她疼痛之下,力气太大,伤了自己,便掰开她的手。下一刻,李充仪下意识的攥紧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