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等舱的双人小套间里,傅观宁看到了机务人员留在桌上的一支新鲜的红玫瑰,他按了服务铃,让空姐把花拿走了。
并驾齐驱的双人皮椅,现在空出来一个,所以这玫瑰花,也没有必要出现。
空姐走时,替他拉上了滑门,空间立刻变得私mi起来,只剩他一人而已。
他按下“请勿打扰”的按钮,用水含服一片褪黑素,戴上眼罩,扶着皮椅的扶手慢慢躺下,侧过身。他的面颊贴上了皮椅上手工缝制的软皮,触感很软,可是对他而言,也很冰凉。
傅观宁再一次见到温凛的时候,是第三天下午的晚餐时分。
温凛是踏着夕阳最后一缕余晖回来的,车子行到庭院里,他没有立刻下车,大约在整理仪容又或者是回信息打电话,过了好几分钟才出来,身上已经换了一套衬衣长裤,风格和平日去上班的装束是一脉相承的。
傅观宁看得清楚,他还低头转了转戒指。
看到这个动作,傅观宁扭头走出客房,走到了客厅。
温凛锁好车,抬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别墅。
管家并没有像以往那样迎出来,他想此刻正当晚餐,或许对方正在忙碌,于是他拾级而上,自己开了门。
他是刚下飞机,从机场一路将车开到家,途中没顾上吃喝,有些口渴,换好鞋走上长廊时,他脑袋里的第一件是就是去客厅里喝点茶水。
时差的错序折腾着他灵敏的头脑,让他忽略了房子里特殊的寂静,忽略了没有任何饭菜气味的空气,忽略了长廊上没有开的灯。
他一路走到客厅,所见到的,是坐在星星灯旁的妻子。微弱的灯光从另一侧打过来,妻子对着他的那半边侧脸都是浅灰蓝色的模糊,只有秀挺的鼻子和睫毛是清晰的,而桌上的骨瓷茶具却因为通透而被照很明朗。
一如既往的,他想,妻子又坐在这里等待他回家。
他笑了,走上前对妻子说道:“观宁,我回来了。”
身边的影子晃了晃,是傅观宁点头:“嗯。我在等你。”
温凛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也没听出特殊的情绪,不过见他没面向自己,知道他多少是等得有些疲,便特意绕了茶几一圈,坐到傅观宁身边,自己给自己倒茶喝。
茶是好茶,凑近了闻还有香气,可是入口后他才发现,茶水是冷的。
温凛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转过头,这一次,他看见了妻子低垂的眼眸,以及妻子靠在沙发边的行李箱。
“……你有话要对我说?”不知为何,他问这话的时候,掌心里沁出了一层薄汗。
“我在客房里考虑了两天。”傅观宁慢慢将脸转向他,十分平静地说道,“我想跟你离婚。”
像是不能理解离婚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一般,温凛脑袋里嗡嗡的,心里很茫然:“什么?”
“我高估我自
己了。”傅观宁说,“我没办法在人前装模作样地跟你秀恩爱两年,所以还是按照你后来的盘算来吧,我会去跟爷爷说是我不喜欢你,性格磨合不了,然后我们就离婚吧。”
温凛脑中百转千回,实在消化不了他说的这段话:“为什么?”
傅观宁再次垂下眼眸:“没有感情的婚姻,我一分钟都熬不下去,而你也不必勉强支撑。”
温凛难以置信:“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
“以前是的。”傅观宁给自己也倒了杯茶,侧过脸去轻轻抿了一口,“现在,我不想喜欢你了。”
温凛仿佛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你说不喜欢,就能不喜欢吗?”
傅观宁放下杯子,顿了顿:“你说过的,‘无论合作期间有多愉快,记住我今天的举动,记住你今天的心痛,绝对不要喜欢上我’。”
他几乎一字不差地复述了那句话。丈夫的话,他每一句都记得,都能记很久。
他看向温凛的眼睛:“你说的。”
一句话,噎得温凛说不出话来。不可否认,话是他说的。
傅观宁从身侧拿出一个文件袋,将他交给了温凛。
里面是挺厚一沓纸,黯淡的灯光下,温凛看见上面写着“离婚协议”四字。
“申请表也在里面了,我填好了我的所有信息。”
客厅里,温凛脑子里兵荒马乱。
他曾经无数次盼望傅观宁说出这些话,盼望他手中能够拿到这些文件,这样他就可以轻轻松松地结束这段婚姻,不用偷偷摸摸地追求司远。
可是现在这话他只觉得刺耳,这份文件拿在手里,他只觉得莫名。
他翻着协议,对其中的细节部分的全面感到难以置信,迟钝地做了思考后,他说:“……两天,你就准备这么多东西?”
“不。这份文件在你说两年后我们会离婚的时候,我就开始去律所咨询,去完成这份东西。准备它,我花了不少时间,因为我要把他做成比较合理的财产分割,和我们表面的离婚口径统一。”傅观宁解释道,“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你不放心,可以再找律师给你看看。”
他说完,站起身,把行李箱的拉杆拔出:“我暂时就不住这里了,要谈离婚的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温凛看他拖着行李箱转身,僵坐在沙发里。
他……竟是要走了?
“等等……”他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嘴就动起来,替他挽留了对方。
他曾巧舌如簧,如今却怎么也无法运筹帷幄。然而傅观宁停下脚步,真的放下了行李朝他走来。
他微微睁大眼睛,然后眼睁睁看着傅观宁牵起他的一只手,从上面摘下了那枚婚戒:“每一次去见他,你都摘摘脱脱的,太不方便,以后你再也不用摘了。”
然后傅观宁从自己手上拿下婚戒,连同他的,一起丢到了客厅的垃圾桶里。
“你就这样丢了?”
温凛觉得一定有哪里弄错了。那个为了追回戒指宁肯被晒伤的傅观宁,难道是他的幻觉吗?不可能,他至今还记得那灼热的眼泪滴到他胸口上的感觉。
“它不过是一条玫瑰锁链,一座空气牢房,丢了就丢了。”傅观宁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垃圾桶中的戒指,背过身去,闭上眼把泛起的泪藏住,“祝你我今后都自由快乐。”
言罢,他拖着他的行李箱,飞快地走出了别墅。
第66章 工作机器
走到庭院大门外的时候,傅观宁回头望了一眼。
他用储满了泪的眼睛去看寂静的庭院,这儿曾经有星光,有玫瑰,车来人往。在这个住了有半年的房子里,他也曾有快乐的时光。
但那一切,始终是他偷来的快乐,是不属于他的。
他吐出一口热气,不再看,拖着行李箱一直走一直走,形单影只地走了十分钟,终于走出了别墅区。
别墅区外,他叫的车在等他。
司机换了一个,是个身兼司机之职的实习助理,比之前那个更年轻更活泼,看着这个皮肤白皙,长相幼齿的雇主,他不太谨慎地说道:“您拖着行李,走这么长的路多累呀。以后您可以让我进门等您的,门卫说认得这车的车牌号,直接开进去没事的。”
“只是突然想走走。”傅观宁看了眼后视镜,一颗心彻底沉到了谷底。他闭上眼睛轻声道,“去酒店吧。”
温凛还坐在客厅里,眼神定定地望着傅观宁离去的方向。
大脑一片空白。
他像是被抽掉了灵魂,此刻的他,没有想法,也没有力气,单是坐着,望着。
望是望不到什么了,久坐却令他感到了疲惫。他因为知觉被唤醒,抬头看了厅里的时钟。
八点了。
他想明天还得上班。,这个点必须要倒时差,该睡觉了。
于是他站起来,摇摇晃晃地上楼,打开书房的门,木然地洗澡,换衣服,躺上床睡觉。
这一觉睡得并不怎么痛快。
他在半梦半醒间,好像回到了那个度假的旅馆,抱着妻子温软柔韧的身体,回味着方才淋漓酣畅的体验。妻子的肩头白皙如雪,弧度圆润,像糕点,他真想咬一口。可是真的伸
手要把人捞过来咬的时候,他的身体却忽然失重,浑身的肌肉当即紧绷起来。
他睁开眼,发觉自己滚下了床。身边没有妻子,只有一床质地良好的被子。
***
“董事!董事?”
温凛如梦初醒,他深深吸了口气,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会议上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