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公主捂着唇咳嗽了两声。
谢扶疏垂眸望了眼她抓住自己袖子的手,收回神游的心思,替她回道:“巴国王储花清雅为刺客所害,下落不明。巴国便让花明雅顶替。近些日子,出现在众人跟前的都是花明雅。花明雅有意坐实王储之位,便动了歪脑筋,将主意打到了扶摇的身上,想要借此得到大晋的支援。那王寺就是帮凶。”
话说至此,明德帝怎么会不明白?顿时一脸怒色。他问道:“你如何知道是假的巴国王储?”
谢扶疏不卑不亢道:“真的王储为我所救,一直在公主府。”
“荒唐!”明德帝怒喝了一声,一直被小国的使臣当成猴耍!他气得不轻,望着谢扶疏和昭阳公主的眼神也有几分不满,他道,“你们早知道为何不上报?”
昭阳公主眨了眨眼,无辜道:“孩儿前阵子都下不了床,扶疏她脱不开身。府上也没有亲信的人,怕惊动了幕后谋划的。”
明德帝都被她给气笑了,公主府上怎么就没有人了?再不济找人告知太子,让太子来说也行。“你真是有主意。”明德帝冷笑道。
昭阳公主道:“多谢父皇夸奖。”
“你——”明德帝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叹了一声,“罢了,事已至此,那花明雅呢?”
这回衡阳长公主接过话道:“死了。”她见明德帝眉头皱了皱,又道,“在长安活动的一直是王储花清雅,现在花清雅回去了,与平日又有何异?那花明雅就当早死于刺客之手吧。”
“如此也可。”明德帝沉思片刻,又道,“那王寺呢?如何与巴国的使者勾结起来了?”
“据王寺口供,是郑明朗吩咐的。”昭阳公主淡淡道。巴国王储来长安后,多与贵公子交游,认识郑明朗也不算奇怪。王寺又是郑家的人,自然就听郑明朗的命令。至于这郑明朗为何有如此行为——昭阳公主冷笑了一声,问道,“父皇想要将郑家女嫁到巴国?”
“这伙人真是大胆!郑家的人不愿,竟然敢把主意打到了皇家头上!”明德帝气得不轻,原本就忌惮郑家在朝中的势力,经此一事,对郑家的厌恶更高一层。此事宣扬出去对扶摇名节有损,就此放过又心有不甘。
“陛下何不册封郑明月为郡主,让她前往巴国,结两国之好?”衡阳长公主道。
明德帝眸光一沉,应道:“可!”
瑟瑟秋风穿过长廊,檐角的铃声叮当作响。
郑明月坐在院子里,眼皮子剧烈跳动,她望了眼郑明朗,慌张道:“哥,昭阳公主去二公主那带走了王寺。”
郑明朗撇了撇嘴,不以为意道:“那两位一直有矛盾,慌什么?”
“可是昨日谢扶疏和谢扶摇都一道离席,花明雅那边没有传来任何消息,我们的人他都不见,我怕事情泄露了。”郑明月道。
他们兄妹两知道那王储是个假的。
“花明雅没这个胆子招出我们。”郑明朗不屑道。
“可是王寺呢?”郑明月紧张道。
“放心吧,王寺是咱们的人,他们王家要是想过好日子,不也得依靠我们?”郑明朗摆了摆手,又道,“你不用紧张了。”
郑明朗正安慰着郑明月呢,一个下人就匆匆忙忙跑进来,说道:“不好了,王家的人昨夜就被四皇子的人带走了!”王寺的家眷都在四皇子的手上,那王寺的立场还会坚定么?郑明朗面色一寒,霍然站起身。
“怎么办?”郑明月急得要哭了。这事情是他们兄妹两的主意,她犹豫半晌道,“要不,告诉父亲吧?”
“不用,我去打探打探消息!”郑明朗道。
郑明月焦躁不安地等待着,没等到郑明朗的好消息,却等到了一道圣旨。
郑俭的面色很不好看,天子曾有提议,但是被他给拒绝了,他不想自己的女儿嫁到巴国去。天子那边先前并未强求,这次竟然一声知会都没有,直接降了圣旨下来,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
证明也面色煞白,她几乎哭晕过去。
郑俭深呼吸了一口气,喝了一声:“闭嘴!”他也十分焦躁不安,在堂中来回踱步。还撞翻了几条椅子。
“父亲救我,我不想嫁到巴国!”郑明月一直哭喊着这句话。
郑俭被她给哭烦了,死死地瞪着她,面无表情地问道:“你们暗中做了什么?我不是让你们不要得罪昭阳公主府上的人吗?”
“没有。”郑明月一边哭一边摇头,她哽咽道,“是、是衡阳长公主。”
郑俭闻言倒抽了一口冷气!
第33章 【凤飞】弈棋
昭阳公主不能得罪,衡阳长公主就可以了?郑俭气得够呛,铁青着脸喝问道:“混账!说清楚!”
郑明月被吓了一跳,哽咽着将事情告知郑俭。郑俭听完后,简直要被这双儿女给气晕过去。衡阳长公主和驸马只有谢扶摇一女,她将谢扶摇看得比命还重要,他们将主意打到了谢扶摇的身上,算是彻底得罪了衡阳长公主!衡阳长公主本不站任何阵营,眼下不是将她推到对立面去吗?“蠢儿误我大事!”郑俭捶胸顿足。
“难道就让月儿嫁过去么?”郑夫人一边抹泪,一边道。
郑俭沉着脸道:“圣旨都下来了能怎么办?我能抗旨么?”他郑家开不了也不能开这个口。他自然不想让女儿嫁到蛮荒之地,为今之计,只能由巴国王储亲自说。“你哥呢?”他盯着郑明月道。
郑明月擦了擦眼泪低声道:“出去了。”
郑俭问道:“去哪儿了?”
郑明月犹豫了好一阵子,才应道:“可能去二公主府了。”王寺落到了昭阳公主手中,兄长没有胆量去昭阳公主府,便可能去二公主那打探消息,毕竟王寺明面上是二公主府的人。
那头二公主离开了御书房,马上又去德妃的宫里诉苦。德妃是威远侯王义庆的胞妹,在后宫中的存在感并不强,不会与郑贵妃争什么。她安静地听完李令淑的话,没有多说,只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她们谁都比不上亡人,儿女们更比不上。
“母妃,昭阳也太欺负人了。”李令淑跺了跺脚,面上恼恨。
德妃道:“昭阳身子骨弱,你让一让她又何妨?你父皇疼爱她,你又不是不知道。”
李令淑咬了咬唇道:“可我就是不甘心!”
德妃挥了挥手,屏退了宫人,这才摆正脸色道:“此事不追究已经是万幸,你还有什么好责备的?”见李令淑一脸不解,她暗道了一声“痴儿”,又继续解释道,“王寺也算王家的旁支,与威远侯府有点关系。他与巴国人勾结也是大罪,这事情惊动了衡阳长公主,你觉得能善了么?不牵扯到王家就该烧高香了,你还要继续闹么?”
“可是——”
德妃眼皮子跳了跳,她面色倏地冷了下来,沉声道:“郑家的人手伸得太长了,这回你应该感谢昭阳,拔了你郑家人的眼线!以后你可注意些吧,别什么人都往府中收。”
李令淑想了一会儿也明白过来了,她的面色一红,讷讷道:“那王寺怎么说都是王家的人。”
德妃正色道:“你要记住,王寺跟王家、跟二公主府没有任何关系!”
李令淑听了自己母妃的一段教导,心情好上了许多。她乘车回府,恰好碰到了求见的郑明朗。她想到了王寺的事情,蓦地拉下了脸,理也不理郑明朗,直接让人关上了大门,说有事不见客。郑明朗碰了个钉子,只得灰溜溜走了。
夜色深,虫声此起彼伏,昭阳公主府上灯火通明。
压抑的咳嗽声从屋中传出,交错的人影投在了窗纱上。
昭阳公主的面上病态的红晕,缓过神来,靠在榻上,眼前的晕眩久久不散。
谢扶疏端着药碗站在榻前,眉头深锁,久久不语。近段时间并没有外出行医,信仰值基本没有变化,能换点低品阶的药丸子,但是对昭阳来说,只是治标不治本。
“看来国师的话当不得真。”昭阳公主接过药碗一勺一勺饮下,舌尖一卷,压下了上涌的苦意。谢扶疏的神情藏在阴影里,依稀看见个轮廓。她苦笑了一声道,“我若是死了,你就自由了。”
谢扶疏眨了眨眼,轻呵道:“是啊。”
听到了这两个字,昭阳公主反而不知道如何继续下去了。
谢扶疏将药碗放在一侧的小几上,她在榻上坐了下来,漫不经心道:“巴国的大祭司什么时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