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曲子,说是共同完成的也不为过,这也是俞酌没有完成它的原因——这首掺杂了两个人的思想的曲子,一个人填的词,好像怎么也对不上。
正想着,门口多了一个人影,接着,贺临走了进来。
俞酌抬起头来,“你还没走?”
“今天还没来过这边。”
另一支战队似乎出了一些问题,贺临一直在隔壁帮他们解决,时间耽搁得有点久,每个战队都走一遍,唯独俞酌这边还没来过。
他看灯还亮着,就顺便走过来看看。
“坐啊导师。”俞酌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地,又扬了扬手上的纸,“帮我看看这个吧?”
贺临接过他手上的纸,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安静了大概十分钟,俞酌没忍住问:“怎么样?”
俞酌窝在角落里,身上披着一件外套,眼睛不停地往贺临手上瞟,“看这么久?到底行不行啊。”
贺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行行行,”俞酌接收到这警告的眼神,立马改口,刚好他也有点累,于是又闭上眼睛,“你好了叫我。”
这两天俞酌都挺疲惫的,他本来只打算假寐,没想到很快就真的意识不清醒了。
临近睡着之际,他后脑勺不小心敲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动静不小,贺临看不过眼,伸出手将他的脑袋按在了自己肩膀上。
迷迷糊糊间,俞酌想说两个字“越界”,然而没说出来就又睡着了。
贺临从俞酌微微松开的指缝中抽走他的笔,一点一点地修改纸上的旋律。
——仿佛是迟到了很久的最后一次验收。
等他改好,俞酌似乎已经彻底进入睡眠,呼吸平稳。
贺临稍稍低头,俞酌耳后的那颗小红痣在黑色碎发的遮挡下若隐若现。他刚刚抬起来准备去拍醒俞酌的手又放了下去,沉默着保持原来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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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酌一夜未归,黄小辉等人大清早推开练习室的门,本以为会看到俞酌顶着黑眼圈奋斗的励志场面,没想到画面比他们想的更刺激。
“前辈啊你都不用睡觉的——”黄小辉的声音戛然而止。
“卧槽!”
好可怕的一幕。
角落里,俞酌的头靠在贺临肩膀上,睡得很熟,而贺临闭着眼睛,似乎也这样睡了一夜。
温馨,且可怕。
第24章
角落里的两位没有醒来的迹象,门口五个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进去也不是走也不是。
最后是黄小辉蹑手蹑脚地走进去,绕过贺临,用手指戳了戳俞酌,试图把他唤醒。
——前辈!你醒醒!你知道你现在靠在谁身上吗!
这一戳没把俞酌弄醒,倒是把隔壁的贺临给碰醒了。
贺临睁开眼睛,一言不发地盯着黄小辉。
黄小辉这辈子是第一次离贺临这么近,吓得魂都要没了,随便找了个借口,“摄摄摄像机要开了!我是想说你们这……”
再说下去真的要缺氧了,黄小辉仅存的那么点氧含量根本不足以在贺临面前撑过三句话。
幸好这时俞酌动了动,他们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俞酌身上。
黄小辉眼睁睁地看着俞酌在贺临肩膀上蹭了蹭,试图找一个完美的角度继续睡,然而躺了几秒感觉不对,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黄小辉惊恐又担忧的面孔,俞酌稍微有点被震惊到。而黄小辉又在不停地给他使眼色,他顺着黄小辉的目光抬了抬头,刚好与贺临对上视线。
“醒了?”
俞酌瞬间清醒,坐直起来。
贺临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肩膀,俞酌枕着的那边已经麻了。他弯腰捡起地板上散落的稿纸,整理好塞到俞酌手上,“走了。”
黄小辉赶紧标准地鞠了一躬,“导师再见!”
等到贺临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俞酌才将目光放到手中的纸上。
这首曲子本身就几经修改,贺临没有动太多的地方,只在一些细节处做了润色。
他只是取出一枚火石,丢进滚烫的岩浆之中,火焰骤然膨胀,喷溅的火花噼啪作响,小石头包裹在一团赤红中滚向四面八方。
俞酌一向认为贺临跟自己截然不同,就像不相融的水火,但他没料到,贺临竟可以在音乐上与他做到高度相融,就好像……他们曾就这首曲子讨论过很多次一样。
“没想到啊,”俞酌随口评价道,“不像他。”
不知怎的,俞酌又回想起过年那天他送贺临回家,车上播放的那一首《红》,贺临说那是他高二时写的作品。
那首歌也像这样,张狂、放肆、带着滚烫的热度,仿佛要将世间万物都消融。
——一个人怎么能做到如此矛盾?沉静,冰冷,又好像藏着炽热的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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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酌追上贺临的脚步,“导师,手机借我下。”
贺临没问理由,摸出手机放在他手心,“我去买早餐。”
等贺临走远,俞酌靠着墙,手指在晋江云音乐的搜索框中输入“贺临”二字,在热门前五十中随便挑了一首点进去。这首歌叫《祈祷》,但歌词所写却与“祈祷”之意背道而驰。
不信鬼怪,不尊神佛,他不是在向神祈祷,他是在等一个人跟他一起,放一把火烧了天堂。
与俞酌这种明晃晃的嚣张不同,贺临的狂是藏在他的冷调里的,他似乎也有着与生俱来的反骨,只是藏得很深——全曲旋律像是浸在冰水之中,仿佛要沿着深海一路下沉,沉到地心之中,才能窥见一二。
再听两遍,这种感觉愈发鲜明。
俞酌突然感觉自己朦朦胧胧地摸到了43546的词的边。
就在这时,贺临走到他身边,食指勾着一袋奶黄包递给俞酌,往手机页面看去,“你在干什么。”
“搜点东西。”俞酌指速飞快地将记录删除,恰好王超巍打电话过来,俞酌顺手按了接听。
“光耀这一手做得够绝,”王超巍义愤填膺地说,“先逼人出演,再发条声明泼脏水,还说‘矛盾已调和’,真该给他们颁个奖。”
“转账记录?”俞酌听到王超巍的话,轻笑一声,“转账记录也拿得出来,啧,看来是没招了。”
“嗯嗯?你们怎么又在一起?”王超巍随口表达了他的疑惑,又说,“俞酌啊,我理解你这个想跟偶像待在一起的心情,但是你也不要天天粘着贺临,这样给有心人看到又不知道说成什么样……”
贺临见他重点跑偏,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两个字:“光耀。”
“哦对,说回光耀,”王超巍绕回正题,“是吧,我也觉得,就一张转账记录图也好意思拿出来,水平真的不行。你帮我问问俞酌——哦,他就在你旁边。俞酌啊,你这钱应该没收吧?”
“当然。”俞酌说,“我还有同款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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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演前三天,节目组准备了一个特别节目,让选手和自己的亲属连线对话。
大多数人的家长都说的是“好好加油”之类的鼓励话,然而一到俞酌这里就画风突变,节目现场一度变得像《变形计》——数落不成器的孩子的长辈,劝解的工作人员,以及无所谓的城里小孩。
只见俞弘德一脸严肃地坐在红木长桌前,长桌是昂贵的小叶紫檀材质,侧边雕着繁复的花纹,桌上摆着一盆绿植,看着就价值不菲。
“你这个节目我是没看的,”俞弘德摆着架子说,“但是要让我说两句,那我就说两句。”
俞酌点点头,“嗯,您请。”
“你搞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第一期我就想说了,你跳的那玩意儿叫舞吗,啊?”
旁边的工作人员小声提醒道:“不不,老先生,这句不可以说。”
“这句不可以说?”
俞弘德皱了皱眉,刚刚准备好的一长串数落又换了一套:“行,你们年轻人的东西我不懂。我就问你另一件,两岁还尿床这事很光荣吗到处说?!还有,你去唱歌就好好唱歌,居然还被人罚去扫厕所,真是到哪里都无组织无纪律!”
工作人员震惊了,恍恍惚惚地打断他:“老先生,这、这句好像也不太好……”
俞酌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您不是说没看?”
没看怎么连细节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俞弘德老脸挂不住,假装没听到俞酌的问题,问旁边的工作人员:“那哪句可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