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六叔从车上跳下来,莫小西拔足冲了过去。
她一头扑到六叔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带着浓浓的鼻音,一遍遍叫着六叔。
莫少北心口窒息了片刻,他把她的下巴抬起来,怀里的女孩,浑身湿淋淋,原本高高的马尾已经松散了,湿漉漉的刘海贴在额头上。她浑身颤栗着,紧闭着双眼。嘴唇发白且颤抖。
莫少北一声不吭地打量着莫小西,突然看到脖子上的一片淤青,一把抄起把莫小西,轻轻放到摩托车后座上:“抱紧我!”
随着引擎的轰鸣声,莫小西睁开了眼睛。
“六叔,不要去!”原来莫少北驰上了去镇里的路。去镇上不止只有这一条路,莫小西却是路痴,她只认识这一条道。所以莫少北毫不犹豫地选择了。
“有六叔在,没人可以欺负你!六叔保证!”莫少北一手攥紧车把,另一只手反搂住莫小西的腰。他的声音冰冷凶狠。莫小西是真的怕了。
六叔真正发怒的样子她没见过几次,她只知道六叔因为打人致残进过监狱,尽管她不知道六叔究竟在里面呆了多长时间,那里不是好地方,她不能让六叔在眼皮子底下出事。
“六叔,他没有欺负到我,真的,你教过我的,我把他踢伤了。我们回家好不好?”莫小西哀求着。
莫少北没有说话,也没有减速,只是更紧地扣住莫小西的腰。
很快便看到走路有些蹒跚的常德启。莫小西脑中啪地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断了,好不容易平复了的心脏又提了起来。
不抱希望地祈祷着:好歹六叔不会怀疑到他身上吧。
谁知道常德启一眼看到莫少北,少年时的噩梦突然而至,一时的恐惧让他条件反射似的,转身就跑。
莫少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低头看到紧紧搂住自己双手,风驰电掣间,摩托车撵上了常德启。直接腾出左手挥出去,常德启就扑倒在地。
那一拳的力量得有多大,才使得常德启谷个子般倒下去。
莫少北熄灭车子,轻轻松松一手把莫小西抱下来,连撑子都没打开,顺手一推,摩托车倒向一旁的玉米秸秆上。
常德启狼狈地爬起来,擦掉嘴巴上的泥土和血迹,他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冲莫少北喊道:“我就是喜欢莫小西,你有种就打死我吧!你打死我吧!打死我就不用成天胡思乱想了!”
莫少北一步跨过去,刚抡起拳头,便被莫小西抱住了胳膊使劲朝下压:“六叔,求求你了,不要打他,他已经得到教训了,我们回家,我想回家呜呜----”
莫少北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他因愤怒而铁青的脸,邦邦硬的胳膊,拧成疙瘩的眉毛,眼睛里迸发出一道道刀一般锋利的光。她在干什么?满脸的泪水,这是心疼了?
“你竟然替欺负你的人求情?”
莫小西害怕地把脑袋埋进六叔怀里:“六叔,不值得,他一点不值得六叔动手。我不是替他求情,要是打人不犯法的话,你打死他我都高兴着呢。但实际上呢,你把他万一打个好歹,赔钱不说,我怕……咱们马上要结婚了,万一出点什么状况,我可不愿意在等你四五年。”
莫小西见六叔缓缓放下胳膊,丝毫不敢松懈,仍旧抱着不撒手。
她扭头对常德启说:“我不让六叔打你,不看在任何人的情分和脸面上,你说的对,咱们班的男生我就是一个没看上,当初镇上的街华子找我麻烦的时候,你们谁站出来,替我出头了?还不是连个P都不敢放!现在说喜欢我好几年,我听着都恶心,实话告诉你,从那时候开始,我根本就看不起你们。”
疾言厉色训斥完,怕六叔再一个忍不住踹他几脚,她软哒哒地靠在六叔身上:“六叔,我刚才是口气跑了好几里地,头晕-----胸口闷,想睡觉-----”
下一刻身体腾空,六叔像小时候一样一只手便把她抱了起来,手臂托住莫小西的屁股,脚步沉稳,弯腰扶摩托车的功夫,莫小西生怕摔着似的,俩手搂住了六叔的脖子。
莫少北浑身的戾气终于消失殆尽,他把莫小西抱上摩托车的时候,问她喜欢坐前面还是后面。
莫小西急忙说后面,自己跑的这身臭汗,浑身湿哒哒、黏糊糊的,不得有味啊。
莫小西非常满意地把脸贴在六叔后背上,真好,六叔终于肯听她的话了。回家的路上,六叔开的又快又稳,又累又乏的莫小西差点要睡着了。
莫少北径直把摩托开进院里。莫太奶奶只来得及问了句:“怎么来的这么快?”人已经没影了。
莫少北脚刚一着地,莫小西麻溜地从后面跳下来:“我去烧点水-----”莫少北支好摩托:“你先去屋里等着,我把水烧好了叫你?想在哪里洗澡?”
莫小西红了脸皮,她自己都理解不了她到脑子里一天到晚在想写什么。有时候没羞没臊主动对六叔又扑又抱的,有时候又矫情的连自己都鄙视不已。
就像现在,她都没好意思在六叔跟前说洗澡俩字,一提洗澡肯定是脱光光,你想这脱光光的事怎么能在六叔跟前顺口秃噜呢。他----他一定会想入非非的。
莫小西内心里哀嚎一声:她自己已经没出息的想入非非了好不好?莫小西坐在床上,尽力不去看六叔一趟趟的搬洗澡盆、提热水、拎凉水。
一切准备就绪,莫少北抬脚往外走的时候,莫小西莫名来了句:“六叔,你不会偷看吗?”
莫少北回过头来,像是很不高兴的样子:“六叔是那样的人吗?”
莫小西放心地点点头:“就是----六叔是这世上最最正经最最让人信赖-----”莫小西的马屁拍到一半就被六叔截胡了。
莫少北一脸的浩然正气:“你是我媳妇儿,媳妇儿洗澡还用偷看,等我把门拴好,回来帮你搓背-----顺带着把今天的账算一下-------”
第42章 剩三天
终于到了8月25,一早起来,莫太奶奶就催促着儿子把西西送到娘家兄弟家去。莫少北不同意:“娘,干啥非得送这么早啊,天黑前送那里不就得了吗?反正两头挂撅都是三天。”
“瞅瞅你那没出息的样,娘还不都是为了你们好,这都是老辈们留下的风俗传统,城里乡下的都是这样走过来的,你俩这还是好的,娘那一辈的盲婚哑嫁的多了,有多少年轻小两口,还不是成亲那一天才见第一面。西西这才要去三天就吃不住劲了?”
“想当年破四旧怎么没把这一旧规矩给破了?反正最早也是傍黑把西西送走,别的可没啥商量的了。”莫少北抬脚进屋,去找他亲亲的媳妇儿去了。
莫少北舅舅家住的是城郊的四合院,儿子在土产公司上班,住的是单位分的房子。
孙子----也就是姜诚一直跟着爷爷奶奶生活,这也是莫少北一直对于西西要在这里住三天,为什么心里一万个介意的原因。
更吃味的是,他的女人得由姜诚从屋里背出来,新娘子脚不能沾地,一直背到花车上。
要命的是舅舅家的胡同很长……真是越想越酸啊。
姜诚现在的妈妈不是亲妈,他妈妈在他8岁的时候病死了,然后,仨月不到,莫少北的好表哥,也就是姜诚的亲爸,就热热闹闹娶回家一个。而且还是怀孕好几个月的年轻女人。
那个女人嫁到姜家后,对姜诚倒也没啥坏心眼,但姜诚对她不亲,连带着连亲爸都懒得理会,他一年回父亲那的日子屈指可数。
尤其是后妈又生下一个弟弟后,姜诚几乎跟父亲断绝关系,再也没去父亲的那个家,一直跟着爷爷奶奶住。
爷爷奶奶对爸爸新娶的那个,好像也没怎么看得上,毕竟那个女人比自己儿子小上十七八岁,更过分的是,那个女人是怀着好几个月的身孕嫁过来的!
这意味着儿子对不住小诚的娘,对不住小诚。儿子没少被家具厂的工人戳脊梁骨。
说不是看上他家里的钱,鬼才相信。儿子年轻的时候还有个人样,中年后,人家发福,他瘦的跟猴似的。不图钱?图啥?图男人比你老?那城关掏大粪的老李头没钱,比你更老,你咋不缠着他过日子去?
就儿子那浑身上下没有二两肉、尖头少尾三角眼,活脱脱戏文里黄脸奸臣一个。他们老两口怎么生出这么一个薄情寡义的东西来!
别的都是假的,唯有他这个大孙子可是爷爷一手抱大的,姜诚的爷爷早已经下定决心把全部家产都给大孙子,至于现儿媳生的孙子倒不怎么待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