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楼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屈膝跪在了床榻边,他手掌轻抚在靳无言肿胀的胳膊上运气为他疗伤,暗红色的薄雾围着靳无言的手腕打转,顾西楼看着眼前的羊脂玉般的人,迷恋迁眷,他不能理解靳无言委曲求全背后的深意,也不能理解东宫太子的含义,但他愿意陪着他,听他的话,神力效果惊人,靳无言身上的伤口没一会儿就好的七七八八了
顾西楼看着靳无言的时候,靳无言也在看他,这次顾西楼的莽撞让他愈发的不想接受顾西楼,人神终究有别,于是,靳无言心平气和安安静静的让顾西楼做了一个决定,这个决定关乎顾西楼将近五千年的命运,他的语气十分严肃,甚至第一次没有将顾西楼尊为大神而是喊了他的大名,他问道“顾西楼,你确定要从今往后只做我手里的一条龙?”
顾西楼无比确定,他从来没有这么确定过,这万水千山繁花似锦的潇洒自由,他顾西楼见得多了,到也没什么稀罕,唯愿钻进那个名叫靳无言的笼子里,做一只困兽,顾西楼退后几步恭恭敬敬的朝着靳无言磕了一个头“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靳无言看着顾西楼的龙角接着说“好,既然如此,我命令你彻底从我的世界消失”
烛光跳动,雪白的墙壁上倒映出顾西楼恭敬的跪姿,在黑夜中显得格外刺眼,顾西楼听到自己的四肢百骸被逐渐冷冻成冰块,冻僵的血液片片破碎,在血管中蔓延,他僵硬的抬起头,眼底净是疑惑,他慌乱无措的问“为什么?”,声音绝望中透着凄凉
靳无言没说话,他收回已经完全愈合的手臂,拉开床上的被子侧躺下,只留给顾西楼一个冷冰冰的背影,仿佛告诉顾西楼天黑了他要休息了,闲杂人等请出去不要打扰
顾西楼被这种无限的疏远折磨的喘不过气来,他是真的不想走,顾西楼恍若想起了什么,他跪直身子,将长发捋到胸前,手向后探向自己脖子后第一块脊椎处,说道“你惧我怕我皆因我的神力,害你受伤也皆因我的神力,我今日将龙筋抽给你,从此以后做你的随从听之任之,绝不犯上违逆,只求你不要赶我走”,
天道云,抽筋退鳞,乃龙之命劫,抽筋者神力尽失,退鳞者寿命减半,如今顾西楼甘愿将龙筋双手奉上,自降身份贬为庶民,唯求一处拘束,真是字字珠玑,句句泣血
顾西楼看着那个疏远的背影不再犹豫,手变为爪,用利刃般的指甲割开皮肉,攥紧自己的筋脉就着滚烫的血液将它生生的从自己的脊柱抽了出来,龙筋遇空气化为透明锦带,上面遗留的丝丝血迹沁入锦带中央自成装饰,剧烈的疼痛和神力的骤然消失让顾西楼瞳孔涣散,咳咳~一口无法抑制的鲜血顺着顾西楼的嘴角溢了出来,他攥着那片染血的透明锦带,双手高高捧起,虚弱的说道“如今我自废神力,你再也不用怕我了,我再也不会闯祸了,求你让我留下,做个随从就好“,一句话刚说完,顾西楼就又咳了一口血出来,想他顾西楼杀伐征战五千年,这是他第一次受这么严重的伤,第一次将自己的性命交由一个明明将他厌恶至极的人手中
靳无言似乎真的是睡着了,月光顺着窗户铺满在他身上留下了银灰色的珠光,顾西楼看着那个无动于衷的背影,心底泛起层层疼痛的波澜,一波掩着一波撞击在他受伤的心房,让他觉得抽筋的痛苦也不过如此
他勉强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将手中的锦带轻轻放在靳无言的枕头旁,说道“我的筋能化祥云庇护,公子还是收下吧”,顾西楼说完最后一句话,冲着靳无言的位置磕了三个头,吹息了一旁的烛火膝行着退出了房间,他走过的地板上皆是血迹斑斑,仿佛黄泉路上摇曳着的曼殊沙华
顾西楼没离开,他跪在满是落叶的院中,用心赎着他得罪
屋内,靳无言坐起身,将枕头旁的锦带扔了出去,他顾西楼根本不能明白今日冲撞的怜儿,明日就能成为靳同川杀死靳同仪的把柄,他顾西楼也根本不能明白靳无言寄人篱下数十年求不得父皇丁点恩赐的悲苦,他什么都不懂,却仗着神族身份强行的闯入他的生活,他凭什么要原谅他
第8章 波澜起伏
枯黄的秋叶被顾西楼流的血染成了红色,这一夜几乎耗干了他的生命,他跪在园中与背景融为一色,像一副伤春悲秋的画,他看到靳无言灰扑扑的鞋面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停住,他抬头看着靳无言,露出一个讨好的微笑,“公子,早”
靳无言蹲下身子,与顾西楼的视线平行,他抬手轻轻的将顾西楼嘴角的血迹擦干,问他“怎么还不走?”
顾西楼摇摇头,低垂了一双眸子“求公子原谅”
靳无言的视线飘向了这座围城之外的远方,语气宛若断了线的纸鸢,“自从遇见你,我因晚归被罚,因阻拦怜儿姐姐被恨,你或许觉得我懦弱,明明能反抗却一再逃避,你或许疑惑,为什么我敢阻拦你救太平村百姓却不敢同太子对峙,因为我舍不得看到父子相残兄弟同戕,你明不明白?呵呵,我都忘了,你是龙又怎么能明白”,
靳无言笑的饱经沧桑,让人一度忘了他只是个孩子,在外人面前靳无言一直都是那副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样子,完美的无可挑剔,他很少将这些埋在心里的苦难挖出来说与人听,而这一次,真的是被顾西楼逼到了绝境
顾西楼确实不明白,他听不懂靳无言在说些什么,他只是单纯的不想离开,他浑身都在疼,一阵风吹的他抿紧了唇,他还是重复着那句话“求公子原谅“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靳无言,他不想听任何请求,这种请求与强迫没有任何区别,他拿出那条龙筋幻化成的锦带,扔在顾西楼脚下,冷冰冰的说道“拿着你的东西,g^un”
顾西楼的眼睛仿佛被狠很的烫了一下,他看着从自己身上活剥出来的宝物,就这么被嫌弃的扔在了地上,一丝落寞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指尖飘到了语气里,“既然公子不愿要,那便扔了吧”
靳无言抓起地上的锦带,毫不犹豫的奋力一抛,将锦带扔进了池塘,他指着门冲着顾西楼喝道“出去!”
锦带轻薄,在水面漂浮了好久,才迟迟的沉了下去,顾西楼看着下沉的锦带,一颗心也沉入了海底,原来靳无言丢掉的是一颗心啊!
顾西楼撑着膝盖站了起来,他的锦袍浸满了血,淅淅沥沥落在了地上,他咧了咧嘴露出一个苦涩笑,说道“好”
他顾西楼生来无父无母,离去自然也无依无靠,顾西楼就这么一步一个血脚印,平静的离开了兴圣宫,兴圣宫也恢复了一如既往的萧瑟冷清
顾西楼神力尽失,他跌跌撞撞的扶着宫墙往前走着,他想离兴圣宫远一些,怕靳无言看到自己生气,走了没几步,顾西楼胸腔一阵憋闷,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噗~一口血喷了出来,紧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这一夜的折腾,终究是费尽了顾西楼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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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写不好
第9章 愚昧纲常
靳同仪终于是忙里偷闲有空去一趟兴圣宫,行至兴圣宫宫门前回廊处,发现了满身血迹倒地不起的顾西楼,靳同仪皱了皱眉头,宫中仆从无论官阶大小皆由慎独司统一管理,虽说受了罚,可这样不成体统的事他还是头一次见,靳同仪侧头示意旁边跟着的影二十,说道,“查查这人”
影卫有功夫傍身,当属宫中高阶仆从,这种沾染晦气的事本不该影卫来做,可这影二十却是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他行至顾西楼跟前,翻看衣物,领口绣白色祥云图腾,袖口半束留有垂髫,做工精细不是俗物,不像是凡间织坊所出,倒像是来自九霄宝殿,影二十又观察了一番,直至看到了顾西楼额头上的龙角,心中有所得,跪地,转身,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属下认为,此人属龙族”
一条龙遍体鳞伤的落到了皇宫的地界儿,倒是稀罕,靳同仪看了看顾西楼所处的位置,按目距衡量,这地方离兴圣宫不远,倒地位置偏西南方,定是行走途中自行摔倒的,那这龙十有八九就是和无言有关了,一眨眼的功夫靳同仪的心思就转了无数遍,他还是决定先不要将顾西楼逐出宫去,吩咐影二十“将他送去慎独司,伤好了,做个杂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