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夫人点头,不失礼仪地把人都请了出去。林夕媛三人换好衣裳,玉竹过来给病房喷了消毒水,林夕媛示意吴宗义像自己一样净手,戴上手套和口罩。
再回到病床前的时候,半夏已经给这小男孩脱过了衣服,还挂上了天照玉华盏,这都是林夕媛平时教导的成果,为的就是应对这样的紧急情况。
见准备事宜顺利,林夕媛打开药箱,随着铃铛声响,里面各种各样的刀具显露出来。
君关山看在眼里,呼吸不自觉地变重。林夕媛取了麻醉剂给病人打上,冷冷对他道:“待会受不了自己出去,不要让我听见你发出任何一种声音,否则影响了我,那结果谁也承受不起。”
“老子能受得住,不用你说!”君关山心道,自己也是战场上杀出来的,难不成还比不过你一个女娃?
病房里面情况不佳,病房外面的气氛也是紧张无比。眼见君家人情绪不好,云敬之道:“诸位紧张太过,已经忘了自己是来求医的了么?”
他这话颇有些责怪的意思,君夫人流泪道:“世子,并非我们不敬,实在是……青哥儿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说要剖开胸膛,实在是一时无法接受……”
“难不成人死比开胸还难承受?孰轻孰重,夫人应当清楚。”云敬之冷声说。
云夫人则说:“咱们侯府也是从那个时候经历过来的,自然理解你的难处,可是连吴院正都那样说了,你们仍是犹豫,换是任何大夫都会生气,也难怪夕媛语气不佳。何况情况紧急,再说这些平白耽误了治疗,对孩子才是真的不好了。”
君夫人哭道:“对不住,对不住!是我们鲁莽了……等少夫人出来,我们立刻赔礼道歉!”
这边好不容易把人安抚住了,忽然门一阵微动,君关山从里面跑了出来,临了没忘记轻轻掩上门。
“将军!”
君夫人刚想问情况,众人就见君关山一个箭步飞了出去,跑到一旁喘着粗气。
下人递上茶水,君关山喝完仍是觉得难受,苦着脸道:“有酒吗?”
云夫人忙挥手让人去取,君关山拎起酒坛猛干了半坛子,半天才憋出一句粗话:“太他妈渗人了……”
第五十九章
君关山只看到刀子切开露出胸骨,就再也忍不住退了出来。他错了,在战场上杀敌一心想的是保家卫国,如今这样看自己儿子被人剖开,却像是在被迫观刑。
君关山自己打脸半道偷跑,内里吴宗义虽然身体颤抖不已,却是沉醉其中。
麻醉剂生效的时候,胸颈ct的报告已经传输进了林夕媛的脑海,她戴好监测传输仪,用手对照着摸索好了位置,左手扶着做标记,正准备回头去够自己的刀,一旁吴宗义已经递了上来,正是她需要的那一把。
她不禁有些诧异:“吴院正似乎对于此术有一些了解。”她说着,手下却不敢耽搁,一刀切下,皮开肉绽,再往下探,露出骨骼,君关山便是看到这里跑出去的。
吴宗义颤声道:“我……我曾经做过……但是……”
林夕媛不由得惊奇:“你做过类似手术?”
“做过开腹的,他……没能活得下来……”
林夕媛觉得不对劲,此时却不好多问,只是说:“这种不能随便做的。纱布。”
吴宗义递上纱布:“我知道,所以我再没有动过刀……”
林夕媛点点头,没再多说。纵膈排气并不算是如何复杂的手术,她做得还算顺利。她抬头看了一眼床头数据没有异常,略为安心,转头给他挂上血袋,开始研究怎么把异物取出来。
吴宗义道:“这血……”
“人失血过多会造成死亡,必要的时候可以用别人的血补充,但不是任何人之间的血都通用,是要分情况的。”林夕媛道,“这个有点复杂,希望吴院正不要对外宣扬。”
“是,是,我知道。”吴宗义看得如痴如醉,原来可以这样补血……
林夕媛想了想,还是申请了支气管镜。这种小的核桃粒,在气管中的位置不是一成不变的,只凭感觉去取根本不可行,必需要用纤维镜。
一套纤维镜设备别说她兑换不起,换过来了也无电可用,只能申请实时监测报告,可是这种监测报告不比体征数据,一般都会有一些延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克服……
林夕媛没敢纠结太久,现在已经是没有其他办法了。
支气管镜申请成功,林夕媛用牙垫固定好患者口腔,此时支气管镜的画面开始出现在脑海,林夕媛开始下钳。
画面跟着变了,延迟没有想象中的严重,但是庞大的信息流通过她体内芯片传输,正对她的精神进行巨大冲击。
好痛……那种惊雷般的痛楚又在头脑肆虐。
她开始有些站不稳,意识也开始不由自主地趋于涣散。
“少夫人!”
吴宗义一声惊呼,叫她猛然清醒,她这才发现,自己抖得厉害。
“这是怎么了?”
“等一下,让我稳一稳……”林夕媛努力做着深呼吸,头痛的感觉并没有得到缓解,但她渐渐能够忍受。
继续……
林夕媛咬着嘴唇,让自己更加清醒一点。手开始向内伸,异物钳也开始向下探。脑海中的画面不断更新着,提示她离成功已经很近。
林夕媛缓缓调整着异物钳的位置,终于在合适的地方,下钳,夹取,一气呵成!
可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取出的过程,对她而言又是新一轮的折磨。
她整个人已经被汗浸湿,额角也有汗液淌下:“擦,擦汗……”
吴宗义知道情况紧急,顾不得许多,连忙上前擦汗,免得汗液进入眼睛。
虽然在他看来,林夕媛的动作小心却顺畅,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在这个过程中她遭受的是怎样的煎熬,短短十几分钟,像是十几年那样漫长。
终于,异物钳取出,顶端衔着已经被稍稍泡涨的核桃粒,林夕媛松了一口气,立即切断支气管镜,痛感立消,痛后的虚弱却是一阵阵袭来。
此时再看床上的男孩,呼吸平顺,面色恢复正常,纵膈气肿已消,林夕媛颤颤巍巍,强打着精神要去缝合,吴宗义已经发现了她情况不好,上前道:“不如让我来吧。”
“你可以?”
“嗯。”吴宗义点头,拿着针线开始缝合,林夕媛一看,果然有模有样,松了口气。
“没想到吴院正也学过。”
“是我恩师教的。”
林夕媛不由得一阵激动,难道是穿越前辈?
吴宗义做完缝合,两人一面观察,一面聊起了这事。
“我的恩师身患重疾而不能解,当时他寻访各地而不得治之后,竟然萌生了一种剖腹断肠的想法。恩师寻访古籍,又私下里买了无人认领的尸体,竟然在一年之内练就了解剖与缝合之技艺,并且教会了我。”
“好厉害的人物!”林夕媛不由得惊叹,随后又感觉不安,“可是这剖活人和死人是不一样的……”
吴宗义闭上眼睛,神色有些痛苦:“正是如此。恩师到了最后,已经腹痛如利刃穿肠,在足足灌下三碗睡眠散之后,他把剖刀交到了我手上……”
“腹部划开没多久,他就已经疼醒了。他忍着疼,悉心教了我最后一课……然而他最终还是痛极昏聩,血涸衰竭……我……”吴宗义忍不住流泪,“我割了那段病变的肠痈,将他的肚子重新缝上,那时候他还有最后一丝气息……这之后情况却是急转而下,任我用尽所有方法,始终解决不了高热和竭血,恩师没多久就去了……”
“三日后我为恩师下葬,为他换上寿衣之时,发现刀口发炎,溃烂生脓而不得消,身体各器官也都枯竭地厉害,恐怕即使当时挺过,也熬不过这之后的一系列坏症……自此我绝口不提此事,虽然之后私下也有研究,但结果一直很糟,渐渐的也死心了。直到听说少夫人你……”
林夕媛有些明白了:“怪不得……”
两人默然片刻,林夕媛忽然感觉脑中警报声响,连忙去看监测:“肺功能在变弱……”她正想用积分换药,猛然一惊,“糟了,药不够了!”
一听是药不够用了,吴宗义忙问:“需用什么药?我派人去取!”
“不行!这药这里没有的!”她急道,“这下糟糕了……”
吴宗义道:“少夫人莫慌,不如先跟我说说这坏症需如何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