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拓捏着木盒,手指因为过度用力,已经泛了红。破镜重圆,原本应该是令人高兴的事,可如今镜虽圆,人两散,一切再无转圜。
室内僵了许久,直到药买来,慕容拓服下,另外两人才想起说时候不早该告辞了。
慕容拓让他们先走,自己则是留了下来。
尽管他十分不想面对,但是自己造成的这一团乱局,他必须要去承担。
慕容拓起身,带着剧痛后的僵硬,将那木盒递给了云敬之。
云敬之于是静下心来,郑重接过。男人之间最高的信任,不外如是。
云敬之掀开盒子,看到那不起眼的半面铜镜:“这是?”
“林家曾与我母亲是指腹为婚,这是当年留下的信物。”
“她……”
“我已经是再无法偿还。”慕容拓道,“还望你……好好待她。”
云敬之将木盒递回:“我会的。”
无需多说,仅这一句就够了。慕容拓收了木盒,仍是僵硬着离开了。
慕容拓自然是情绪纷乱,云敬之却也并不轻松。她如此爱憎分明,如今对自己已是充满逃避戒备,难不成以后,他也要落得和慕容拓一样黯然的收场么?
他自然不能接受这样的离别。
林夕媛却是顾不得这些了,这些人本就和她是两个世界的,因为上一辈人,再加上种种意外强拉在一起,已经是让她很累,早些清算干净也好,对于自己只是从头来过而已,没有什么分别。
是的,纵使有过动情,也没什么分别。
她这样想着,但是真到面对的时候却还是没那么简单。林夕媛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这天要与他提和离书的事,不管怎么说先把自由要到手,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就被外面的通报给叫走了。
林夕媛一出门,云夫人身边还站着个不曾见过的贵夫人。那人一见林夕媛,就快步冲上来:“求少夫人救我女儿!”
林夕媛心中一惊,见她的样子心知怕是遇到了急事,先吩咐半夏和玉竹带上药箱随自己同去,又趁着此时问症,但是那夫人慌张无比,竟是一时说不清楚。
林夕媛跟着她糊里糊涂地出去,却见院外陈庭钰在来回踱步。林夕媛难得见他如此失态:“这是怎么了?”
陈庭钰快速道:“我家长姐昨日下午足月待产,谁知到了此时都未能生下来,眼见着是不好了,稳婆说只能听天由命,那边一报信,我便想起你来……”
他虽然焦急,却还算冷静,一面上前扶住那摇摇欲坠的妇人:“母亲别急,少夫人的医术极好……”说着又看向林夕媛,急急解释道,“我一人为此事来怕是不好,特地让母亲相请。”
林夕媛点头,还好这里还有个冷静的,不然这去了还不知什么情况岂不是耽误时间:“快带我去。只是我不敢保证现在是什么情况,而且必要的时候,可能要剖腹取子,你们要早下定夺。”
“剖腹取子?!”陈庭钰惊疑不定,陈夫人更是忘了哭。
云夫人看着她:“夕媛,这……”
林夕媛道:“当然是最坏的情况下才会这样做,虽然腹上多了一刀,总比母子俱损要好吧?如果可以不用的话,自然不会用到的。”
陈夫人愣了一下,又哭开了:“比起女儿的命,那又算什么?请少夫人帮帮我那可怜的孩子……”
林夕媛点点头,心中略一盘算,做剖腹产手术,自己的积分是绰绰有余,不能进行信息监测,只是剖宫,应该问题不是太大吧……先看看情况,能不剖是最好的。
这么一盘算,当下心中有谱,让人赶紧给自己灌一壶浓茶来,她这才刚起没一会,方才脑子里又在想和离的事,总感觉不够清醒。
几人坐着马车匆匆去了。陈庭钰的长姐陈月容,夫家是礼部侍郎吴家,婚后生活一直和睦,成婚三年也有过一个孩子,如今这是二次怀胎,一家人殷切盼望着新生命诞生,没想到竟在这关口遇到了凶险。
林夕媛在车架上使劲灌茶,好让自己更加清醒一些,同时不住安慰,仔细说明了她要做的事并没有那么可怕,对于产妇和胎儿都没有伤害,云夫人也在一旁帮着说话,陈夫人也渐渐冷静下来,止住了哭声。
没成想,到了吴家这边却是遭到了阻碍。陈庭钰先一步过来说明情况,吴家老头听说要剖开肚子,无论如何都不肯同意,陈月容的丈夫劝了许久也是无用。林夕媛匆匆赶到,却是被吴家人拦着不让进产房。
林夕媛知道现在不是跟这种人讲道理的时候:“剖不剖的再说,我身为大夫,先进去看看总行吧?你这望闻问切都不让我做,难不成……”
吴老头自然不想担这恶名:“让她进去,看着她点!”说着点了一个婆子让她全程监督。
吴家少爷却是急急说了一句:“如有不测,还请先保大人!”
这让林夕媛的气闷之感少了一些,向他点点头,带着玉竹她们进去了。
林夕媛这才得以入内,陈夫人快一步走到女儿跟前:“女儿别怕,少夫人来了!”
第三十九章
产房里的陈月容浑身汗湿,说话声音极其微弱:“快给我一刀,我、我好痛啊——”声音猛然拔高,发出一声惨呼。
她刚才乱中听见说要剖腹取子,此时已经是痛的再无其他想法了。
林夕媛快速检查了一下情况,发现胎儿的情况还好,也没有胎位不正,她生的这么慢,一来是宫口开的太慢,二来是这孩子被养得太大了。
如此倒是好办:“你别怕,不用剖也能生下来的。”
“我要死了,我……我快死掉了……”陈月容的声音渐微。
疼了一天了,产妇的心态和体力都已经不好,再一味靠她自己她当然是受不住。
“不会的,不会死的,孩子也会好好的。”林夕媛一面安慰她,一面对陈夫人道,“快给她拿参片含着,多鼓励她一番。这孩子能生的下来。”
陈夫人匆匆应了去办,林夕媛拿过药箱重快速套上手套和褂子,兑换一针催产素给她打了,一刻钟后再次内检:“玉竹,剪刀,半夏,灯!”
玉竹和半夏一人递上剪刀,一人打着灯,只是头却撇开不敢去看。林夕媛也顾不得这些,找好位置,快速对其进行侧切。
深受阵痛折磨的陈月容根本感觉不到侧切的痛,陈夫人给她含着参,在她耳边不住喊:“好女儿,你再坚持坚持,少夫人说你能生下来的,马上就好,马上就好了!”
此时林夕媛已经做好侧切,快声道:“夫人不要心急,深呼吸,放松,听我吩咐行事,我让你使力再使力。”说完又走到侧方,招手让玉竹学自己的手上动作。
“好了,现在都听我指挥!三,二,一,用力!”
陈月容努力提气,发力,玉竹同时按照刚才林夕媛所教的手法推腹。
“好,停一停,不要心急,孩子马上能出来了。”
林夕媛指挥陈月容调整呼吸,待她稍显稳定,再重复之前的动作。
林夕媛鼓励道:“很好,就是这样,马上就能看到头了,加油。”
陈月容喘着气:“孩子,孩子快出来了?”
“是啊,我可不是框你。”
一旁的稳婆过来看了一眼:“哎呀,正是正是!这下可好了!”
陈月容闻言多了几分信心,主动要求再含一片参。
过了一会儿,孩子的头已经露出来了,林夕媛招呼稳婆过来帮忙托着婴儿,后面的事到底是人家比较擅长。
得知头出来以后,陈月容也彻底放下心来,后面就进行得极为顺利了。林夕媛剪了脐带,开始进行缝合。稳婆则将孩子倒起,在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哭声顿时传出产房。
“生了!生了!”
产房内立刻有人出去道喜:“恭喜少爷,是位千金!”
“夫人呢?”
“母女平安!”
“好,好,赏!”
吴家上下顿时一派欢庆,唯独吴老爷子悄摸问道:“没那个啥吧……”
吴少爷一听就急了:“爹,现在说这个干什么!”
出来报信地却笑道:“少夫人医术极佳,咱们夫人没受那大罪!”
如此一来,更是皆大欢喜。于是林夕媛收拾过出来的时候,被拉着好一通谢,连那迂腐的吴老头都磨磨蹭蹭地谢了一句。
林夕媛懒得理他,转头对身边的陈夫人道:“要注意的事情让夫人千万记好,别怠慢了,否则对恢复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