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六月了。林夕媛如今最主要还是眼睛不见好,想了想便跟云敬之说要去杏林堂。
吴沉舟曾经盲目二十年有余,关于盲人行医应当是格外有经验,是以林夕媛去找他讨教一番。
云敬之虽然知道两人只是共事,却也是不放心地跟着去了,还给她头上带了幂篱,大热天的差点没给她捂死。
杏林堂如今医徒等已经暂时是不来了,罗佑也已经离去,除了他林家的自己人,就是吴沉舟和一应学徒杂役。
众人见了两人来,皆是跪拜相迎,林夕媛这时才想起来自己身上还得了个县君的封号,连忙把人都喊起来:“以后别跪了,天天见的也不嫌烦。”
她与众人招呼了两句,便于吴沉舟说起了来意,吴沉舟也略为听说了些,不由得问:“县君这眼不可以换吗?”
“问题不大一样,不是病理性的,过一段时间就能好。只是我马上还要赴那三年之约,特地来跟你取取经。”
原来如此,吴沉舟表示明白了,细细地跟她说起了如何放大其他感官的优势,林夕媛照着做了会,果然是有些门道。
他两人如此说了会,这时候外面进来个妇人,一看这架势就喜道:“是林娘子回来了吧?这会方便看诊吗?”
云敬之很想说不方便,但是林夕媛已经应了:“到隔间去吧。”
明明是过来讨教医术,怎的又变成了坐堂大夫了……云敬之无奈地扶了她往隔间去,又听那妇人道:“咦,这是林娘子的丈夫吧,可真是一表人才啊,这下林娘子可是有归宿了……”
云敬之听她如此说,倒是郁闷稍减,她说的这些是自然的。
“哎呀!忘了忘了,如今得喊县君大人了……”
那妇人絮絮叨叨夸了许久,才想起来要跪见,林夕媛忙道:“不必多礼,上里面我给你看脉。”
林夕媛刚得了新方法,正愁没地方试,这就有人送上门来了,拿着妇人把了会脉,是比之前的感觉强一些:“你这问题不大,主要是胃里有食火,我给你开点药吃了就好了。”
“是是,多谢多谢。”
见人走了,云敬之去隔间找她,这才注意到原来自己写的字就挂在她这隔间背后的墙上,心中自然颇为喜悦,牵了她的手就要走。
林夕媛刚来了点感觉,自然不肯,云敬之道:“你这样枯等要等到何时?又不是真像以前一样还要天天在这里坐着。”
“可……”
“笨了吧,叫人在外面贴告示,以后每逢五日来坐堂半日,依旧只看女眷。”
“还是你想得周到!”原以为他是不想让自己再继续做这工作了,没想到竟然很快想好了折中的办法。
云敬之哪里不懂她的心思,笑着将人扶起来:“那这会就先走吧,以后按点来就是,也不能总天天支在这。”
“嗯嗯。”
出去以后,林夕媛便跟林从深说了这事,林从深有点犹豫地看向云敬之,直到他说了无妨才应了是。
林夕媛无语:“哥哥为什么只听他的不听我的啊?”
林从深笑:“世子比你这县君分量重,你说呢?”
林夕媛郁闷:“那看来只能下辈子投个好胎才能扳回一城了。”
云敬之笑叹:“又开始胡说了。”
林夕媛没理他,又问了问柜上的情况,林从深说还好,只是有一两个重症找上门来了,她不在没法治。
林夕媛道:“如今我也没办法,等我的眼睛好了,再重新带这些学徒上手就会好一点了。”
“你不要急,先养好了再想这些吧。”
“是,这自然。”
两人略说了一会儿,云敬之便拉着她回去了。
第二日,林夕媛逢五仍旧坐诊的告示便贴在了医馆门口,不过也特别声明如今她伤未痊愈,暂且无法实施手术,望众人谅解。
如今人家贵为县君,还是带伤行诊,再说这个就有点吹毛求疵了,京城之人看了也都纷纷表示理解。
到了第一天重新坐诊的日子,杏林堂外排了不少人,大多是平日里有病痛耽搁,却又不好开口找大夫的女子,另外有一些则是求子心切,想来这有名的送子娘娘处沾沾孕气。
云敬之本来给她定的是半日,结果头一天人有点多,忙得饭也没顾上吃,到了下半晌才算是诊完了。
不过隔了五日之后再去便好了许多,只是夹杂着许多要求得男秘方的,让她应付得很是头疼,最后干脆叫人在外面写了告示:“无孕或可能治,求男此处无方”,这才算是筛除了一大批劣质客户。
云敬之于是好奇问到此事,林夕媛道:“生男生女其实早就注定好了的,而且决定权是在男人身上,跟女人无关,那些赖女人生不出儿子的是真的冤枉人。”
“哦?这话是怎么说的?”
林夕媛于是大概和他解释了一下染色体的问题,x、y用甲乙来代替:“所以说男子这边甲乙两种皆有,女子只提供甲型,最终排列组合的结果,便是取决于男子身上了。”
云敬之点头:“这也是你常常提的科学么?”
“那自然,不过这只是很小的一点知识而已。”林夕媛说着说着,又叹气起来,“不过到了这边以后,我的科学观都快被颠覆完了……”
“那里不信命理之说么?”
“有人信,有人不信,反正我之前是不信。”
“那就不要想这些了,顺其自然也很好。”云敬之笑道。
林夕媛点头,转身到一旁练习行针去了。
她这边重新开诊的消息,章全坤和王世博也知道了,两人不大放心,还特意派人装成普通病人去求医问药,在得知她如今不再戴面纱,而是戴幂篱,无法观色,这才安慰了许多。
他们两个总想着在歪道上赢得些许,如今大意之下,对于弟子却是疏于教导。
而林夕媛如今已经能听,所以云敬之得空了就念些医书脉案给她,她听了写下方子,再与书中对照,皆是基本无差。
第九十八章
转眼到了六月下旬了,林夕媛盘算着蔺子恪的药吃得差不多了,就说去国公府复诊。这些日子她要去杏林堂,他都是叫霜剑或墨书送,如今一听是去国公府,立马就自己上阵了。
国公爷还打算把她给拐回自己府上给他孙子当媳妇,想都别想!
抱有同样想法的还有云易,一听说两人一块要去国公府,差点就要跟着去显摆一通了,让那个国公爷说她没看上自己家小子……
当然他最后还是没去成,因为被云夫人给拦住了:“你这样去像什么话,老实待着。”
夫人都发话了,云易当然也就没再去,只是美滋滋地让人给他倒了点酒喝。
国公府上,蔺天铎和蔺子恪听人来报说是世子跟县君一起来的,皆是有些惊讶。昨天说是要来复诊,蔺天铎还给自己孙子拧上两股弦,让他有招就使,蔺子恪没好跟他说太多,不曾想如今竟然两人一起来了。
云敬之毫不避讳地扶了林夕媛入内,两人给蔺天铎见过礼,蔺天铎先是狐疑地看了看他俩,随后又看了看林夕媛的新造型,诧异道:“你这眼……”
“回国公爷,一时看不见。”林夕媛没有说太多,“我来给蔺公子请脉。”
蔺子恪于是伸手,云敬之引了她到人跟前,帮着垫了净巾,林夕媛摸索着搭了脉。
蔺子恪打量着她:“怎会看不见了呢?”
“遇到了点麻烦。”
“你这女娃说得可真轻巧。”蔺天铎道,“我听我儿说起,是被十几人一路追杀,如此险境……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蔺子恪于是感觉她抖了一下,云敬之连忙轻声安慰:“没事的,那些人死不足惜。”
林夕媛努力镇定道:“嗯……他们想让我死,可我还没活够,所以把人都宰了。”
她虽然说得云淡风轻,但是蔺子恪却是觉出她的指尖不住颤抖,蔺天铎讶异地还想再问,蔺子恪打断道:“祖父曾经不是有过于千人当中取敌将首级的经历么,这点事怎么就大惊小怪起来了?”
蔺天铎看到孙子冲自己摇头,当即也知道这事对于她恐怕是颇为冲击,还是不问为好,于是道:“这倒也是,女娃你还是太嫩了点,啥时候老夫带兵上沙场了,有没有兴趣跟着学两招?你这当女医哪有当女将带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