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篱！”
慕篱却只是望着长庚摇头不止，泪洒不停，大脑中千般思绪一齐涌上来，他感觉头快要爆炸了。
所以，适才洛倾鸿和族长口中的“玉儿”其实指的是我，而不是楚昱？
所以，一直以来被大家所谈论、所熟知的那个“小皇孙”其实就是我？
所以，刚才洛倾鸿口中所说的母亲并不是我认知中的母亲，而是那一日在紫旭山上，在巫族领地外见到的那个决绝的美妇人？是那个死在了我面前、而我却无动于衷的太子妃？！她才是我的亲娘？！
“不……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慕篱的头摇得波浪，强烈拒绝着这一切。
这便是先前他本能地拒绝相信的原因吧？这叫他如何能信，如何肯信！这真相是如此地残忍，是他完全无法承受的！
“玉儿……”
洛倾鸿伸出手想要上前，可他到底还是收回来了，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以兄长的姿态去安慰他什么。
“玉儿……”
长庚也想要上前给他点安慰，可他也不知能说些什么，残酷的真相摆在眼前，除了等他接受之外，他又能做什么？
“小篱……”
慕荣和连城雪也想要说点什么，可此刻连他们自己都是懵的，内心的惊涛骇浪还未平息，他们又能对身为这风浪中心的慕篱说什么呢？
“哈哈哈！”
此时，楚天承突然狂笑道：“慕篱小儿，你可真是不负‘孤煞’之名啊！当年钦天监的预言原本只是个玩笑，一场阴谋而已，可如今看来，你这一生却实实在在地映证了当年的预言啊！”
慕篱的头又一阵嗡嗡作响。他木讷地抬起泪流满面的脸看向楚天承。
楚天承眯着一双满含报复快意的鹰眼，满脸残忍阴毒的笑意道：“你可知，当年太子府为何会惨遭灭门，上千无辜的人为何会一夜之间灰飞烟灭？都是因为你呀！一切皆因你这个‘亡国孤煞’而起啊！”
“不……不是……”
“楚天承你闭嘴！”洛倾鸿愤而怒吼，继而焦急地看向慕篱：“玉儿！”
他正要迈步上前，却听慕篱失控吼道：“你不要过来！”
“……”洛倾鸿顿住，迈出去的脚生生定住。
慕篱极力地挣扎，想要挣脱慕荣和连城雪的搀扶，同时流着泪拼命摇头道：“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玉儿……”
洛倾鸿挣扎得收回了自己的脚，望着慕篱，心在横着竖着翻滚着搅拌着撕裂地剧痛着。
“玉儿，不要听他胡说，不是这样的！那时你还小，什么都不知道，当年发生的一切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小篱……”
慕荣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可慕篱却好似完全听不见他的声音，整个人处于极度的混乱中。
楚天承却完全无视洛倾鸿和众人向他投来的熊熊怒火，只是盯着慕篱，满脸报复的快意接着残忍地说道：“你又可知，四年前楚隐小儿为何会一夜之间突然改变主意，对慕家和诸位相公痛下杀手，赶尽杀绝？”
慕篱的心中其实已明白，但他仍旧本能地拒绝相信，捂住双耳拼命摇头道：“不……我不要听，我不要听！”
见他们痛苦不堪的模样，楚天承内心愈加地畅快得意。
“因为我把你的秘密告诉了楚隐小儿，前有慕谦功高震主，后有慕荣帝星命格，在这个关键时刻，他又得知了你真正的身份，知道你便是当年那个‘亡国孤煞’，是太子府遗孤，他当然怕你来夺他的皇位啊。
所以，面对皇位旁落、江山不保的多重威胁，你说，他怎能不丧失理智，怎能不对那些依附、追随慕谦的人痛下杀手，怎能不对你慕家赶尽杀绝！
慕篱小儿，最终让楚隐小儿对诸位相公痛下杀手、对慕家斩尽杀绝的人就是你这个‘孤煞’呀！哈哈哈！”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慕篱捂着双耳拼命否定，可他却无法阻止内心的洪流，无法忽视他心底的声音确实是这样认为的，因此更加痛苦不堪！
“楚天承你给我住口！”
慕荣朝楚天承一声震天龙啸，血红双目狠狠怒瞪他一眼，转瞬便又换上一脸的温柔、焦急看向慕篱。
“小篱，不要信他的话，不是这样的！即便没有你，楚家依然会倒台，魏室江山依然会倾覆，慕家迟早还是会遭难，这不过是他谋夺天下的借口罢了，你不要听他的！”
楚天承却死盯着慕篱继续诛心道：“哈哈哈！楚玉啊楚玉，你可真真儿是颗‘煞星’啊，所有和你有关的人都注定不会有好下场！
看看你的亲生父母和养父母，看看你的三位兄长，还有你一生挚爱的女子，你的两位姨母，甚至还有云霆和司过盟的那些人，所有和你有关的人，他们哪一个不是被你牵连，哪一个不是因你而落得悲惨的下场！”
“楚天承！！！”
“不——！！！”
慕荣、洛倾鸿和长庚的怒吼声几乎和慕篱的悲嚎同时响起，慕篱的身心不堪沉重打击，终是无力滑落下去。
“小篱！”
“二公子！”
慕荣、连城雪和符天骄的惊叫声将洛倾鸿和长庚的注意力拉回，一见慕篱昏倒在地，两人也赶忙扑了过去。
“玉儿！”
慕篱终于彻底崩溃，在一众人的簇拥中抱着头将自己的身体尽可能地缩成一团，窝在慕荣坚实有力的怀抱里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二十三年来人生头一遭，他心中的堤坝彻底瓦解，五内俱焚，悲痛欲绝！
也是啊，父亲和母亲向来身体康健，且都是历经沙场千锤百炼的，又怎会生出我这等病体残躯呢！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母亲的亲生孩子其实早就死了，而且是代替他而死的！
可是，母亲不但不曾怨过他，这些年来还一直对他视如己出，甚至在明知慕家蒙受灭门之灾是因他而起时，对他仍然不曾有过一丝的怨怼，反而倾力抱住了他这条命，以及这封充满了深爱与寄望的亲笔信！
第416章 亡国孤煞（六）
“篱儿，是为娘对不住你，让你从一生下来就受了这么多的罪。本是为娘造的孽，却要你来承担后果，是为娘对不住你……”
如今想起那年自己面临死劫、命在旦夕时慈母说的这番话，他这才真正理解了当初母亲这句话真正的含义，原来所谓“为娘造的孽”指的竟是这样！
……
“母亲不问孩儿为什么，不怪孩儿吗？”
“我知道，慕家要遭大难了，可我的篱儿长大了，变得如此可靠，我又怎会怪你呢。”
“……”
“孩子，我本盼你能远离这一切，一生一世都能平平安安，可谁知到头来你还是逃不开这宿命。”
“……”
“篱儿，不用替为娘担心，我跟随你父亲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点危机又算得了什么。
既然逃不开宿命的安排，那就坚强面对，今后无论你将何去何从，为娘都会永远支持你，但有一点，我希望你永远记在心里。
任何时候都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心志，永远不要沦为仇恨的奴隶！万事有因果，天道好轮回，为恶之人终将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但你一定不能成为这代价的牺牲品！”
“母亲……”
“记住为娘的话了吗？”
“……孩儿记住了。”
“好孩子~”
……
直到今夜，他才终于真正读懂了当日诀别之时母亲的殷殷嘱咐。
原来母亲要他不要迷失自我，不要沦为仇恨的牺牲品，不仅是指慕家的仇，更指的是久远前的庚寅之仇！
原来母亲早就预料到了今天，并在很久以前就给自己留下了泣血真言，原来她一直背负着如此沉重的真相，独自承受着这一切！
“我死我生从天意，惟愿我儿得长安。孩子，答应为娘，无论将来遭遇如何，你都要坚强地活下去！为娘无论身在何方，都会永远为你祝福，愿我儿一生平安顺遂，幸福安康！”
明明是自己给慕家带来了这么多的灾难，可这么多年来，她竟还一直在为自己担心！
母亲，娘啊……
慕篱的心狠命地翻绞着，拧巴着，抽痛着，泪滂沱而下，叫他几乎不能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