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即便这次败了也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以后,更何况败了之后吃亏受累的又不是他,损兵折将、费财费力的人也不是他。
朱煦被问得一时噎住,回过神来赶紧问:“那先生此来所为何事?”
岔开话题,免得这人又说出什么样噎死人不偿命的话来。
楚昭双眼轻笑,轻描淡写扔出一句话:“传讯给楚天承,趁夜将大军合兵一处吧。”
“什么?合兵一处?!”
楚昭满眼疑惑瞟向朱煦,好像朱煦问了一个特别愚蠢的问题。
“有什么问题吗?”
朱煦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你倒是给我说说清楚,为什么突然要合兵一处啊!
不过他嘴上还是用了比较客气的问话方式:“敢问先生,为何突然要合兵一处?就算我们今夜破城失败,明日整军之后还可重来啊?周军分明就是笼中之鸟,坚持不了多久的,朱某认为,只要我们再有一轮的攻势,破城应该不成问题。”
楚昭又投来毫不掩饰的冷嘲目光:“耶律图消极应战,楚天承指挥无方,还有一群不听话的手下,我军损失惨重,军心涣散,大将军,你告诉我,在这种情况下,继续实施分兵进攻、各个击破的战术意义何在?”
朱煦又被噎住了,无可反驳。
“与其这样分兵消耗有生力量,不如集中兵力,出其不意合攻一处,胜算更大。”
“那依先生之见,我们该选择哪里进攻?”
“西门。”
“西门?”
楚昭一副任务完成的姿态,放下手中玩物,转身一边走向帐门口一边交代朱煦道:“告诉楚天承,趁夜合兵,天亮之前实行突袭,否则合兵就失去意义了。”
朱煦虽不甘,却不得不承认楚昭的思路是正确的,因为联军是从东、北两个方向攻来的,去往城西的路上南北都是崎岖的山路,城南更有梁山纵贯,他们若是想攻城西就必须饶过这些地理障碍,耗时耗力不说,还极有可能延误攻城时机,所以到现在为止,他们并没有向西挺进。
而从周军的守备来看,他们的兵力显然也是集中分布在城北、城东和城南,城西则显然也有所疏漏。若此时他们趁其不备攻西门,还在警戒着东、南、北三方的周军一定会毫无防备。
于是,朱煦便按照楚昭的吩咐将讯息传了出去,然后立刻整军朝西门进发。
好在现在是夜里,又有梁山天然屏障做掩护,只要他们小心谨慎,就完全不用担心会被周军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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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寂静,月隐层云,不见星辰。
山中寂寥,春寒满林,衣带沾露。
锦州城北、东、南三方魏辽联军消息互通后在夜幕下的山林中悄然移动,楚昭立在高处,看着这些像长蛇一样移动的人,心中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知道,那是嫉妒。
慕荣啊慕荣,你何其有幸,身边有如此多肯为了你连命都不要的追随者,背后还有独孤仇和整个司过盟为你撑腰。
而我楚昭,堂堂皇室正统后裔,却孤身一人过着独木桥,就连复仇这么个小小的心愿都有这么多的阻碍!
楚昭仰天无语自嘲:上苍啊,你待我何其残忍!
追风默默地站在他的身后,映入他眼中的楚昭的背影看上去是那样的悲伤,孤独。
追风心疼,想要说什么,却是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安慰?不需要。这个人从来都是如此地残忍,对他人残忍,对自己更残忍。
为了复仇,他将自己永远地囚禁在黑暗里,拒绝任何人向他靠近,也从来不肯在任何人面前表露出脆弱。
“凌云和落雨还没回来吗?”楚昭忽然发问。
追风眉头一皱,感觉心更疼了。看吧,一旦发觉自己的感情有一点被人窥探到,他就会立刻将自己更加严密地包裹起来,不让任何人窥探到一丝他的内心。
“回掌门,应该快回来了。”追风恭敬答。
楚昭没有再说话,也始终没有回头,始终背对着他,那背影让人看了总觉无限凄凉。
寅时末,联军在城西梁山脚下汇合。楚天承与耶律图约定,卯时一刻对锦州城西门发起攻击。
楚昭站在山丘上遥望锦州城,心中默道:独孤仇,慕荣,但愿你们能承受得起楚昭送来的这份大礼!
第199章 礼尚往来
锦州城西虽有梁山为障,但过了梁山通往锦州城西门的过渡地段却是一马平川,几无可做掩护的植被或建筑,故联军若想靠近锦州城,就必须趁着天黑视野不清时行动。
凌云和落雨奉命在大军行动前亲自去城西探查了一番,确定城楼守卫并没有什么变化,城内守军也还是只有姚铁心带领的那些。
于是,卯时一刻,魏辽联军按照约定摸黑向锦州城下行进。当然,这打头阵的都是魏军,耶律图所率领的竘漠大军则在魏军方阵的后方。
而城楼上,就算是在敌军已至城下的这一刻,西城门楼上依然是寂静一片,城头守卫周军看起来也没有任何异样。
楚天承像盯猎物一样盯着巍峨耸立的西城门,一扬手,身后的魏兵便分成好几队带着云梯、冲车、长枪等朝城楼下奔去。
这边楚昭却是望着寂静无声、安静得有些过分的城头产生了一丝异样,一股强烈的警觉突然爬上心头。
“不好,有埋伏!”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眼见正在攀爬云梯的士兵像一条条长蛇一样挂在城墙上,而城墙底下是密密麻麻准备进攻的魏军,眼见城墙上突然亮起无数火光,无数酒坛从城墙上洋洋洒洒砸下,眼见城墙上突然冒出无数弓箭手来,明晃晃的火苗密密麻麻从天而降!
顷刻间,城墙下变成了一片火海,攀上云梯的嚎叫着从高空坠落,悬在半空的惊叫着从梯子上滚下,行进在地面的尖叫着从城墙下逃离,而在后方尚未向城墙靠近的魏军则眼见一个个巨大的火球不断从城内飞来,无数的火矢飞箭天罗地网一般破风袭来,联军顿时也沦为一片火海!
有士兵企图结盾防御,然而叠了一层又一层的盾牌根本架不住不停从天而降的火球飞箭,无数浑身着火的士兵慌不择路地四下逃窜,联军阵型被打得七零八落。
在如此惨烈的情景下,楚天承怒气冲冲地来到楚昭跟前兴师问罪。
“你不是说城西没有增防嘛!那这些周军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楚昭压根没看楚天承,只看着修罗场一般的战场道:“独孤仇,真不愧是你,连这一点你也早就料到了吗?”
他的语气听来似有隐隐的怒气,又好似带着若有似无的悲伤,似乎还有几分自嘲的意味。
楚天承被他的态度激怒,忍无可忍一把抓过他的衣领将他拎过来,一如当初楚昭盛怒之下质问他的场景。
“我在问你话,你听见没有!”
楚昭漫不经心地转回头看向楚天承近在咫尺的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淡淡道:“我已经做了所有我能做的,如此还是败给了独孤仇,只能说你真的没有取胜的命。”
其实,在此次作战之前他不是没有想过独孤仇会有所防备,凌云、落雨探查回报后,他也依然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直到刚才亲眼见过之后他才确信,那个人果真不可能这么轻易让他找到破绽。
但是,就他们目前的情况而言,集中兵力攻西门是他们唯一也是最好的选择,所以他才没有告诉楚天承自己的这一点隐忧。
楚天承的怒火好似一下子就平息了许久,眯起一双鹰眼盯着楚昭,那双探究、阴邪的眼明显又在算计着什么。
“你难道不想报仇了?你信不信我随时都可以要了楚天尧的命,让你这辈子都报不了血仇,让你带着一生的遗憾下地狱!”
楚昭冷笑一声:“楚天承,不用拿这种根本不可能的事来威胁我,因为你比谁都清楚,楚天尧若是死了,那我也活不成了。所以,为了让我继续替你做事,助你达成称霸天下的野心,你是绝不可能这么做的。这不过是一次小小的失败,你又不是没有翻身的机会,何必如此动气。”
楚天承终是放开了他,楚昭双眼含笑,也如当初的楚天承一样气定神闲地理了理被楚天承抓乱的衣领,而后毫无畏惧地看向楚天承。
楚天承眼角眉梢都带着肃杀,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楚昭道:“楚昭小儿,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为今日的狂妄自恃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