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弗兰克认为没必要再继续观察了,他跨进房门道:“查尔斯爵士,幸会。”
查尔斯猛地站住了,然后他转身,正对着波林顿公爵。“幸会,公爵先生。”他回答道,声音里隐隐翻腾着怒气。
“我是代替威尔士亲王殿下来看望凯瑟琳公主殿下的。”他刻意称呼“凯瑟琳公主”而不是“波林顿公爵夫人”。弗兰克当然也注意到了。
“他的父亲无法前来看望,因为她的父亲听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噩耗!先生,在他还没有从‘前一个打击中’恢复过来的时候,这实在太过残忍!”查尔斯的声音渐渐显得激动,话中的重音明显有责难的意味。
“我很遗憾,我会弥补由我的疏忽造成的损失。”弗兰克走到壁炉前的椅子边。
“你是在敷衍我,先生!你的‘疏忽’致使我的表妹生命垂危!”
“你的表妹?”才坐下的弗兰克愣了一下,略显诧异。
“是的!”查尔斯狠狠地回瞪他。
“你的表妹已经康复了。”
“贵府管家已经告诉我了。”查尔斯哼道,“我只想知道,你预定的下一次谋杀是在什么时候!”
“你多虑了,先生。”弗兰克冷冷答道,“我把这话看作是太过激动的产物,而不是无端的指控!”
“是指控,阁下,但不是无端!”
“你失礼了,先生。”
“我有权关心我妹妹的幸福与安全!”
“如果这的确出自一个哥哥的关心!”
查尔斯的脸腾的一下涨得通红:“我不否认我爱着她,原本我能够给她最大的幸福,但现在,她却要毁在你这个屠夫手上!”
“那你当初就应该努力争取,而不应该现在向我无礼地抱怨。”弗兰克怒视着查尔斯道。
“把她交还给我!”查尔斯跨前一步,直视着弗兰克道。
“你越轨了!”
“凯瑟琳不爱你,她不会爱你!难道你想像以前那样,逼她最后出走吗?”查尔斯带着恶意的嘲弄盯着弗兰克。
“先生!”弗兰克轰的一声站起来,面对面、眼对眼一双湛蓝的眼睛隐隐浮动杀机,低沉的声音已压抑不住他的愤怒,“你是在侮辱我吗?”
查尔斯毫不示弱道:“你敢跟我决斗吗?”
“正有此意!”
“我要争取带走她的权利。”
“如果你能开枪打死我,否则,你将为你的无礼言行付出代价,并且从此不得过问我和她之间的事情。”
“手枪,八点钟,庄园右方的小树林。”查尔斯将手中已经痉挛地揉成一团的手套伸到弗兰克眼前。
弗兰克从那青年人的紧捏的手里拉下那只潮湿团绉的手套。
“阁下,”他以一种庄严的口吻说,“我接受你的手套,小心它将裹了一颗子弹送回给你。现在离开吧,不然我就要召仆人来赶你出门了。”
第八章 决斗
早晨的树林,弥漫着薄薄的雾气,这隐隐约约的小东西,能让这世界上一切东西看起来都神秘而浪漫。但是今天的小树林却笼罩着肃穆的气氛。这里是波林顿公爵和查尔斯爵士选择用来进行决斗的地方。
波林顿公爵的陪证人是当地一个有名望的士绅,他和波林顿公爵没什么来往,但他不能拒绝波林顿公爵的要求,所以他诚惶诚恐地站在一边打着哆嗦。
查尔斯爵士的陪证人是一个从巴黎陪同他一起到访的中年男子,修长的身材,脸被埋在竖起的黑领子后面,看不清他的容貌。查尔斯称他小阿尔培。
到场观看决斗的还有热内医生(他的出现是必要的)和管家奥马尔。奥马尔代替凯瑟琳出席,这种场合,女子是没有说服力的,更何况她就是决斗的原因(至少有一部分是)。凯瑟琳只能抱着颓丧的心情在家焦急地等待结果。
两位陪证人检查了他们各自的枪支,两支都是英国制造,地道的硬通货。
“先生们,”热内医生道,“事到如今,阻止已经没有意义。但我还是要奉劝两位能否重新考虑,维护尊严的方式是多样的。”
“如您所说,阻止是毫无意义的,”查尔斯看都没看他一眼,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他的对手身上,“不过您可以检查一下您的医药箱,我想一会儿就该有人用得上了。”
“先生们,我提醒你们注意规则。”士绅一边说,一边掏出手帕擦擦额头,“你们当背对背各自向前走十步,然后转身开枪。向上帝宣誓吧。”
“我宣誓遵守规则。”弗兰克道。
“我宣誓。”查尔斯道。
然后,双方背对背,各自向前迈步。但是查尔斯没有数到十就转身开枪了。在众人的惊叫声中,弗兰克应声倒地。
弗兰克中枪的消息先一步到达庄园,一向沉着镇定的奥马尔禁不住浑身发抖,他使尽浑身的力气克制自己向凯瑟琳复述事情的经过。
“查尔斯爵士没有遵守规定,他早一步回转身向老爷开枪……”
凯瑟琳浑身颤抖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这么说……”
“是的,夫人。”
“不……”凯瑟琳颓然倒在沙发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正在这个时候,弗兰克被担架抬进庄园的书房。陪同他的热内医生悄悄退出书房,在一边和奥马尔说话,凯瑟琳看到他们轻轻摇头的样子,一瞬间,觉得一切都完了。
“怜悯我吧,上帝……”凯瑟琳一边闭着眼祈祷,一边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进书房,她的脚软得几乎支撑不住她的重量。然后,她看到他浑身是血地平躺在卧榻上,凯瑟琳觉得自己的心也一下子凝固了。
她双手捂着嘴倒抽了一口冷气,混合着哽咽的泪水,一下子堵在胸口,结果却连他的名字都喊不出来。
一阵狂风猛推开半掩的窗户,长长的窗帘在风中狂舞。弗兰克沾满血污的苍白的脸在窗帘的飞舞中若隐若现。一阵电闪雷鸣,大雨滂沱,暴风雨来了。
她不顾一切地跪倒在他的身边,哭喊他的名字:
“弗兰克、弗兰克,睁开眼睛来,勇敢些,你不能就这样死掉,这太丢脸了,你到上帝面前也无法交待。”
“哦,就让上帝把你一脚踹回来吧。你这个自私、卑鄙的家伙,我敢打赌,连撒旦也不会要你的。”
“现在,弗兰克,你怎么不叫我‘三流间谍’夫人了?我们的架还没吵完呐,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又对我冷冰冰的,不理不睬。”
“你又在玩什么把戏吗?又在戏弄我对不对?你只管躺着吧,我会把你扔到玫瑰花田里,叫花刺儿扎得你跳起来。”
凯瑟琳哭一阵说一阵,最后,她说得累了,哭得倦了,她傻傻地伏在弗兰克的胸前,耳边听着窗外呜咽的风声,自言自语道:“真是讽刺,这是我第一次拥抱你,然后你就要被冷冰冰的泥土拥抱了。”
“恐怕公爵大人暂时还不会被冷冰冰的泥土拥抱,夫人。”热内医生似笑非笑地看着凯瑟琳道,“因为大人腿上的子弹已经取出来了,休息几天,很快就会康复的。”
凯瑟琳闻言傻愣愣地望着热内。
“你说什么,腿上?”半天,她总算领悟了医生的意思。
她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了弗兰克一眼,正对上弗兰克的眼睛;他向她眨了眨眼。
凯瑟琳回过神来了,腾的跳起来叫道:“怎么,你没要死掉,你在装死?”。
“你可以理解为上帝听到了你的祈祷,把我一脚踢回来了。”公爵咧嘴一笑。
凯瑟琳脸羞得通红:“你全都听见了,为什么不出声?那你脸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公爵在晕倒之前狠狠给了查尔斯爵士一拳。”奥马尔道,“他被打晕了,正睡在客房里。”
“为什么不跟我说清楚!”
面对凯瑟琳的责怪,奥马尔觉得挺委屈:“我还没讲完,夫人就跑进书房了。”
凯瑟琳真恨不得能找个地洞钻进去,简直太丢脸了;但她偏又要作出公主般高傲的样子,结果她高昂着通红的脸蛋,噔噔噔地跑出了书房,冲上楼去,整整一天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怎么也不肯出来见人。
弗兰克看着凯瑟琳跑出书房,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他将奥马尔召到身边,压低声音问道:“查尔斯醒了吗?”
“还没有,老爷。”
“不要大意,派人看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