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为将的料却有做人主的心,”曹操不以为然:“谁能受得了他那脾气,你看他这么些年,身边有人给他出主意吗?寻常谋士都避开他远远的,谁若是做了他的谋士,那是劳心劳力还不讨好。”
戏志才急了:“主公!”
曹操一把握住了戏志才的手,期待地说道:“吕布善于率领骑兵冲阵,他带出来的兵,几乎战无不胜。”戏志才感到头疼,无奈道:“您这一意孤行想要招安吕布,是在赌,这样将自己弄到危险的环境里,我不赞同,文若、公台更不会赞同。”
“驯狼不是一次就能驯的,这个我知道,”曹操轻巧地说道:“先给他一甜枣,捧得高高的,然后放他去闯去拼,碰个头破血流,才发现与其做一只野生的狼在外面受欺负,不如跑回来做一只哈士奇。”
戏志才:“哈士奇?”
“那是一种狗的名字,长得像狼,特威风,我年少时喜好斗鸡遛狗,先生们偶尔也会教我一些杂门知识,比如猫狗的辨认,斗鸡的挑选。”
所以曹操即使是做个纨绔子弟,那也是最会玩的纨绔子弟,玩他能玩出花样,学习也能学出花样来。
戏志才露出了微妙的神色:“主公这样抹黑自己,也不怕污蔑了自己在谋士们心里的形象?”
“这有什么,我向来是实话实说,玩我要玩得最好,学我也要学得最精,年少轻狂谁都会有,若是没有当初鲁莽的我,没有经历过那些教训,我也就不会变成现在的我了。”
对自己人,曹操向来坦诚。
“其实还有个理由,我刚答应与本初合作,现在吕布背叛本初离开,张邈却接待了吕布,我得作出表率来安他心。”这样周到的行事手段,是大宦官曹节,用他一辈子的活例子教会了曹操。若无曹节“教导”,曹操或许会忽视许多细节上的成败,甚至会遭遇友人背叛,谋士反目。当初阳球背叛曹节与桥玄合作就是最真实的例子,告诉曹操任何时候都不要忽略了关键下属的诉求与顾虑。
哪怕张邈是他的同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同样也是他的下属,正是因为曾经关系那么好,才更加引起曹操的重视。
安抚张邈,乍一听似乎是曹操随便扯的理由,细细想来似乎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戏志才算是被曹操给说服了:“主公没有盲目自信于与同窗友人的关系,这是好事,只希望您日后在对待袁绍的问题上,也能像现在这样清醒。”
戏志才所说的并非无故放矢,曹操与袁绍虽是昔日友人,如今却是两个阵营的主公,感情与利益促使他们进行合作,日后也会有别的利益,导致他们反目。他不希望曹操自信于与友人的关系,无论是对待袁绍、还是对待别人,都应该提起警惕来。
曹操很快就给了张邈回应:纳纳纳!
张邈收到那几乎要兴奋到扑出书信外面的三个纳字,哭笑不得:“不管过去了多少年,孟德还是老样子。”
瞧把他给高兴的!
曹操想要招纳吕布,不怕得罪袁绍,这让张邈松了口气:“看来我这次自作主张没有令他为难。”
在张邈看来,吕布经过陈留是必须要接待的,不安抚好,让他放任亲兵们在陈留停留,这些可都是不安分的兵痞,若是放任他们,甚至会为他的治下带来破坏。与吕布处好关系,捧着他是最好的法子,有吕布约束,他属下的兵将也不至于危害到陈留。张邈不敢去赌吕布军中的军纪,只能尽力拉拢,他唯一担心的是会因此而得罪了曹操。
毕竟,从吕布透露出的情况来说,他是为了逃离袁绍的杀害才离开的冀州。
袁绍容不下吕布,也不想养虎为患,想要找机会杀死吕布,这些都是吕布恨恨向张邈抱怨的事。
左右对此感到不解,更有人趁机询问张邈:“太守交好吕布是打算与吕布合作拿下兖州吗?”
名士边让早就对曹操宦官之后的身世感到不满,他在陈留这地影响巨大,深受当地士人的爱戴,几乎有与郡守叫板的实力。
因边让名声太响,张邈对边让向来客气,甚至多次询问边让意见,让他能够自由进出郡守府。
此时,边让进入郡守府,对张邈说道:“张太守是名门望族之后,又是洛阳太学的优秀学子,论家世不知比曹操清贵了多少,现在却在曹操手底下做事。他不过是有个靠买官成为三公之一的父亲才有了做兖州之主的资格。你能与吕布结交,何不趁此与吕布合作,找机会翻身而上?以你的家世与名望,定有许多人支持你做兖州的主人,我也会帮助你,用我的名声来为你招来更多的有才之士。”
张邈心头一跳,拒绝了边让的建议,他温声解释道:“兖州大军都在州牧手中,这时候边先生就别提反叛的事了吧?”
边让一想也是这么回事,曹操手里握着军队呢!
“太守可以在曹操外出打仗时,与吕布合作拿下兖州留守之军。”
“再说吧,”张邈含糊地应下,未免边让起疑,他建议道:“今日我要请吕将军赴宴喝酒,边先生不如也趁此机会来与吕将军认识一下?”
边让冷哼一声,同样也瞧不上吕布,找了个理由便走了。
左右属官小心翼翼询问张邈:“太守名声与能力都可以担任一州州牧,现在却屈居曹操之下,您不会感到不服吗?”
“是啊太守,陈留这儿许多名士与官员都不服曹操,只有您愿意听从曹操调令,他的势力集中在东郡,在陈留只能靠您,若是您愿意带领大家反对曹操,兖州氏族与士人都会来帮助您的。”
张邈身边也同样是陈留当地士人,他微微叹息一声:“这话你们日后别再说了,我不服袁绍,也不服袁术,更加看不上公孙瓒,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让我服气。”
“是谁?”
“曹吉利。”
所以哪怕做不了州牧,只做个郡守,他也甘心为曹操做事。
曹操在同一届太学生中有着惊人的号召力,尽管曾经最有名望的“曹吉利”之名不能用了,昔日同窗好友张邈却知道这件事。
张邈很出色,同样是太学毕业的优秀学子,他与袁绍一样,自负、自傲,同一届太学教育出来的学子,没有哪一个是庸人,全都是人中龙凤,能力超凡的才子。
若说他最服气的是谁,那就是他们班当年的领头人,曹吉利。
无论是学识、勤奋、还是个人能力,曹操都比同一届学子高出一大截,远甩第二名的袁绍一条街。
一个人领先别人一点,那会让身后的人想要超越。若是到了领先得太多,追赶都追赶不上的地步,那么身后的人只能仰望他的背影,奋起直追。差距越大,敬意与仰慕就越大。
这世上谁做张邈的主公,他都不服气,包括袁绍,在张邈看来,袁绍成绩也就一般而已,靠的也不过是家业庞大和苦心经营。唯独曹操,张邈是真服,服到对他的能力有一种盲目崇拜与自信。
张邈寻思着:孟德总是招不到人,就是因为有边让这样的‘名士’自诩清高。
曹操在兖州士人们的眼中是怎样的形象,从张邈身边士人们的言行就可知一二。
张邈神情冷凝,劝告左右:“不要以为州牧一直以来处事和睦就真的当他脾气好,在他心里,百姓最重要,士人不愿来投靠,自会有人愿意去为他做事。曹操就是兖州的主人!你们若是再口无遮拦,连我都保不住你们。”
张邈敲打了一番身边人,对边让这样名声大到登高一呼就有无数士人跟随的名士却感到棘手。像边让这样难啃的骨头,恐怕只能交给曹操来收拾了。
他收拾好了心情,前去找吕布,笑着说道:“我们州牧钦慕将军的武艺与大义,钦佩您是诛杀董卓的大英雄,袁绍容不下您,我们州牧却有比袁绍更大的器量,吕将军可有心加入兖州创一番事业?”
刚被袁绍耍过的吕布,对曹操的招募心生警惕。
张邈再接再厉道:“官职与军队都好说,以将军的能力立功获得封赏是迟早的事,州牧下达求贤令,为的是不拘门第与名望招纳到真正有才的人,您善于带兵打仗,可不正是州牧一直都在渴求的大将人选吗?”
吕布想了想,此前打算去投靠张杨的打算产生了片刻动摇,他问张邈:“郭汜、李傕挟持帝王,以陛下名义通缉于我,我也不过是暂时停留在此,你们州牧难道还有胆识违抗圣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