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书意点头:“好。”

拿着医生开的药单出来时,郑书意看到空荡的走廊,心里陡然一沉。

走了两步,在大厅门外看见了时宴的背影,她的胸腔又莫名胀满。

排队取完药后,郑书意拎着小袋子走到时宴身后。

想拉一拉他的袖子,却始终没抬起手。

她一动不动地站着,连地上的影子都不曾晃动。

她过来的脚步声很轻,轻到几秒后,时宴才感觉到身后站了一个人。

他转身看着郑书意安静站立的样子,头微微耷着,脸上没什么血色。

纤细的手指拎着塑料袋垂在腿边,被灯光一晃,看着就觉得很冰冷。

时宴莫名地就想伸手牵住她,可是一抬眼看见她可怜巴巴的样子,时宴反而牙痒痒。

时宴:“哑巴了?”

郑书意抬头,眼神朦胧:“嗯?什么啊?”

时宴:“走了。”

郑书意低着头,低低地应了一声:“哦。”

——

回去的路上,时宴开得不急不缓,一路无话。

郑书意现在很累,也很困。

而且她和汽车这种东西天生不对付,平稳行驶起来,她就容易睡着。

然而今天晚上她一点睡意都没有,清醒到连时宴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只是她不知道说什么,现在的气氛也没有她的发挥空间,便安安静静地靠着车窗,看起来反而像是睡着了。

至少时宴从是这么以为的。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郑书意不仅是睡着了,还睡得很香,动都不动一下。

所以当车开到小区门口时,时宴轻缓地踩了刹车,手就搭在方向盘上,没有出声,也没有下一步动作。

郑书意不知道时宴为什么不叫她一声。

但她私心就想这么装睡下去。

至少可以在有他的空间里多待一会儿,否则不知道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

车里安静到只有两人不同频率的呼吸声。

路边的小摊开始收摊,灯光一盏盏灭掉,加班晚归的人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家,身影一个个掠过车窗。

郑书意靠着车窗,闭着眼睛,感官却达到前所未有的敏感。

虽然她看不见,但时宴的每一个动作都在她脑海里。

就这样相隔半米坐在一辆车里,她已经很满足了。

可是这样静默的时间也过得很快。

虽然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郑书意却觉得只是片刻的功夫。

――如果不是时宴的手机放出语音声音,她可能还会继续装下去。

语音是是关济发来的,时宴点开的同时,解开安全带,松了松领结。

关济:“问你个事儿啊,你明天晚上有时间吗?”

时宴打了两个字:怎么?

几秒后,关济的声音清晰的回荡在车里。

“肯定是好事啊。上次那个Fiona你还记得吧,你不是多看了几眼吗?结果人家好像对你也有意思,今晚她代表他们公司有个应酬,顺便就跟我问起了你,她的意思是想认识你,正好她明天休假,所以问你明天有空见个面吗?”

时宴点开语音的时候没有多想,直接公放了。

然而听到这内容,他皱了皱眉,下意识侧头看了一眼郑书意。

她还安静地睡着。

时宴心里却依然涌上一股烦躁,没打算回关济。

偏偏这时候关济直接打来了电话,没等时宴开口,他又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不是我说,像她这种有才有貌还单身的年轻女孩子真的不多了,如果不是因为我跟她的朋友谈过一段时间,我真的想追她。”

时宴:“你很闲?”

“不是闲,我只是今晚喝了点酒所以话多了点。”关济确实是喝得不少,连声音都有些迷糊,说话的逻辑也上下不接,“没跟你开玩笑啊,你就一句话,明天愿不愿意出来认识认识,不愿意的话我就追了啊。”

时宴转了转脖子,换到右手接电话,带了几分嘲讽地说:“刚刚不是说是你前女友的朋友吗?道德对你的约束这么快就没作用了?”

“我想了想,我这也不犯法啊。”关济一板一眼地念出一句话,“佛说,爱欲之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闻言,时宴目光倏地凝住,闲散的眼神渐渐聚焦在挡风玻璃上。

没感觉到时宴的沉默,关济在电话那头兀自笑了起来,“这点烧手之患,我觉得我还是可以承担的。”

今晚他确实是喝多了,心情很放松,但也不是刻意来当这个红娘。

他正经看上的姑娘,怎么可能真的拱手让人,打这个电话,不过是给Fiona走个流程而已,同时也是笃定了时宴不会闲到抽空搭理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姑娘。

闲聊了几句后,关济终于挂了电话。

时宴低头看了会儿手机,突然感觉到一股视线黏在他身上。

他一转头,看见郑书意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醒了?”

郑书意点点头。

时宴随即收回目光,扣上安全带,并启动了车。

他这个动作的意思很明显,郑书意怎么会看不出来。

可她没有下车,抓着安全带,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轻声问道:“你明天会去吗?”

时宴的动作突然顿住,半偏着头,看向郑书意。

片刻后,他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听见了?”

郑书意还是点头。

“听到了一点点。”

时宴手撑着方向盘,看着前方的路灯,笑了笑。

“你连这个都要管?”

行吧。

郑书意知道自己现在是没有资格问这个的。

“我没有要管你的意思,我就是问问。”

她说完,利落地解开安全带,然后打开车门。

一条腿刚刚跨下去时,手腕突然被时宴拉住。

“那你希望我去吗?”

郑书意还保持着背对时宴的姿势,即便手被他拉住。

她僵持了几秒,才缓缓转身。

她怎么可能希望他去。

她一想到时宴要去跟别的女人约会,她的这个烧恐怕是退不下去了。

“不。”她摇头,“我当然不希望你去。”

然而郑书意的这个答案,在时宴的意料之中,听到了也没有太大的惊喜。

可能是她曾经说过太多这样的话,此刻听着反而有些讽刺。

时宴没有松开她的手,反而更紧地攥着。

只是当他目光落在郑书意脸上时,被她看出了几丝嘲讽。

“郑书意,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说出这句话的?”

郑书意:“……”

郑书意很自觉地自我反省。

她确实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去说这样的话。

可是时宴这样说话未免也太咄咄逼人了。

一定要这么扎心吗。

郑书意深呼吸了一口,拿出了最后的力气,说道:“因为黄历说明天不宜出行。”

时宴:“……”

郑书意:“会有命中大劫。”

时宴:“……”

他扯了扯嘴角,骤然松开郑书意的手,冷冰冰地说:“回去睡觉。”

郑书意拿上自己的包,走了两步,回头忧心忡忡地看着时宴,大声说道:“真的,你明天小心一点。”

时宴:“……”

一脚油门踩下去,时宴连转弯灯都没打就把车开走了。

——

这一晚,郑书意理所当然地失眠了。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窗外有了一丝亮光,才有了睡意。

第二天早上,她也理所当然地起晚了,并且感觉到浑身无力感更甚,体温不降反升。

郑书意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然后打电话给公司请了个假,带着昨天的化验单去了医院。

昨晚的医生今早也值班,看见郑书意病恹恹地来了,一点也不意外。

给她开了药,然后让她去急诊室等着挂水。

郑书意来得早,急诊室里还没有几个人。

大家都是病人,没什么精神说话,急诊室里便格外安静。

窗外雨声潺潺,伴随着消毒水的味道,让身处的人都感觉到几分凄凉。

特别是郑书意。

对于一个异乡人,独自工作独自生活,还要在生病的时候独自来医院,没有什么比这样的环境更让人感觉孤独。

况且她还要一个人来面对自己最害怕的事情。

来挂水的病人渐渐多了,不一会儿,急诊室里便坐满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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