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为什么,能给出这么好的建议呢?”
穆莎想:太奇怪了。
伊提斯先生对这件事表现的很无感。
但不是人类的圣子先生,却这么懂。
他们俩,到底哪一个才不是人?
瑟斯顿说:“的确,我不是人类。”
“我从被创造起,就拥有永生,对饮食没有任何需求。”
“我也不明白,味道究竟除了它自身的酸甜外,还有什么其他的意义。”
他脸上的表情冷冷淡淡的,说出的话语,却带着融雪的温度。
“但我一直都知道,食物的意义,对人类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那是生存必须,是喜好,是不可抽离的基础。”
穆莎心底堵着的某一块,忽然像是疏解开了。
明明问题没有得到解决,但是,她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困扰了。
大概是因为,她已经明白该如何对待这个问题了。
她从纸袋里,捏起一枚饼干。
那是小熊形状的饼干,做的非常精致漂亮。
只是看一看,也会因为这可爱的外形,让心都柔软下来。
穆莎咬掉了一个边角,它口感酥松,很容易就会碎掉。
在牙齿的碰撞之下,甜味混着黄油的浓厚香气,在味蕾上绽开。
穆莎说:“……很好吃。”
她记得的,这样的饼干会很好吃。
空灵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屏退了喧嚣雪原的一切声息。
那声音之中,带着淡淡的不解:“那你,为什么要哭呢?”
不知何时,身披宽大的雪白衣袍的银发青年,出现在了她背后。
他轻轻地抬眸,那双眼睛空无一物,书写着亘古的寂寥。
瑟斯顿自觉地站起身,拿着他的本子走了。
伊提斯抬起手,在这气候恶劣的极北之地,隔出了一片没有风雪的空间。
少女的黑发没有再被风吹得乱扬,垂落下来时,夹着雪的发丝,还带着几分凌乱。
穆莎后知后觉的抬起手,在眼下摸到了些许的湿润。
她回答道:“……饼干太好吃了。”
伊提斯伸出手,微凉的柔软指腹,极轻的在她银灰色的眼眸下抹过。
他问道:“对你来说,食物的意义,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穆莎银灰色的眼眸里,流动着清澈的光。
她说:“很重要,伊提斯先生。”
她难得在回答问题时,给出了丝毫不含糊的答案。
穆莎说:“食物对人类来说,非常的重要。”
“至少,对大部分人类来说是这样的,我只是其中一个小小的个体。”
或许她的思想独一无二。
但是她一直以来的需求,她最基础的认知,都和人类相同。
这也是为什么,她是一个人类。
神低垂着眼睛,那浓密纤长的,挂着霜雪的银白睫羽下,那空无一物眼眸中,泛起了浅浅的涟漪。
他静静地注视着,那微小的柔软灵魂。
他低头时,银白的发丝自肩上滑落。
那神圣不可攀的存在,那被神垂眸的容貌昳丽的少女,还有大片的白茫茫的雪。
织成了这寒风凛冽,生机不存的极北之地,最绮丽的景致。
伊提斯伸出手,从那纸袋中,取出了一枚饼干。
他矜贵的,小口小口的吃着饼干。
那动作慢吞吞的,看起来斯文又优雅。
穆莎早在他拿起饼干时,就停住了动作。
她茫然的看着,那相貌极美的银发青年,一点一点的,吃下了一整枚饼干。
作者有话要说:伊伊神的共情心和同理心,是本文最差(x)
得好好教一教。
我觉得莎莎和伊伊神,要是知道自己未来要和谁谈恋爱,或者知道自己需要攻略对方。
他俩大概会纷纷摔剧本:你怎么这么高难度?
第32章
※
穆莎问:“您做什么?”
她觉得, 自己吃饼干没问题,这很正常。
但伊提斯先生吃饼干, 这就很不正常。
——是的, 她就是在搞双标。
伊提斯的声音清冷:“只有甜。”
他抬起眼睛, 淡淡地看着黑发少女, 向她讲述从味道中品尝到的东西。
穆莎:“……哈?”
银白的睫羽轻轻垂下, 那双清冷眼眸中,极浅的涟漪消失了。
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改变, 他仍是一副, 不将万物放在眼中的模样。
他沉默了许久,问道:“为什么?”
穆莎连环懵逼,她把问题丢了回去:“什么为什么?”
伊提斯说:“你不过, 就是在欺骗自己。”
穆莎捏着饼干纸袋的手僵住了。
她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发色银白的青年。
又来了, 这种看透一切后,说出的最无情,最直白,简明扼要的话语。
伊提斯身边,就像容不下虚假一样, 只能留下事物的本质。
或许是因为, 这次不是送命题, 穆莎没有感觉到背脊发冷或者头皮发麻。
她只是觉得, 大脑一片空白, 而心中的某处才刚刚疏解开的地方, 又重新被堵回去了。
穆莎感觉到了些微的怒火,也许是被揭破假象后的恼羞成怒……
但是,这份怒火很苍白,也很无力。
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宣泄出来,该宣泄在谁的身上。
穆莎摇了摇头,她问:“……不,这种欺骗要怎么来定义?”
也许是因为今天的伊提斯看起来好相处了很多,穆莎终于鼓起了勇气,来反驳他的话。
她说:“我——”
伊提斯站起身,修长白皙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下颌。
反驳的话语,骤然收拢在了嗓子里。
伊提斯说:“作为人类的认知,在大半程度上,都是自我欺骗。”
“食物的意义,只是用以维持生命,完成自然的更替循环。”
“人类欺骗自己,给了食物诸多不存在的意义,并且把这虚幻之物视为重要。”
穆莎:“……”
她想问问这个人,是不是对摧毁她的人格,击垮她的三观有着格外浓厚的兴趣。
并且因为她百折不摧,柔软却韧性,导致他的兴趣越来越深厚了?
穆莎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仰着脸,看着发色银白的青年,说:“但是,伊提斯先生,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您自己也说过,人类拥有自己的认知,可能与所谓的‘真实’悖逆,这是正常且普遍的。”
伊提斯说:“的确,这是普遍的。”
“对于人类来说,是正常且普遍的。”
穆莎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冷意,似乎身体里,有什么被冻住了。
然后,那些东西一片片的破碎,不受她控制的被抽离出去。
她从那话语中,察觉到了某些含义。
那注视着她的银色眼眸,比这极北之地的冰雪还要冷彻。
寒风猎猎,携杂着要刺穿她脊骨的冷冽。
穆莎觉得,自己如果再敢反驳半句话,再敢说出一句她自己的认知。
她一定会被这雪山一样沉重的力量,压垮坚强的脊骨,整个人都化为碎片。
她原本想说:在克莱维尔王国的时候,您以为我不爱吃饭,给我准备了塞料面包。
您知道那是我最喜欢吃的东西,您给我准备它,您认同过我的这种认知。
这是最大的矛盾。
她咽下了那些话语。
她说道:“我知道了,伊提斯先生。”
那双银灰色的眼睛,变成了同样的冷冽。
但那仿佛要将灵魂碾碎一般的沉重威压仍未消失。
神的不悦,已经非常明显了。
伊提斯面庞冰冷,银色的眼眸中空无一物。
那华丽的声音,带着旷古的空灵。
“你的眼神告诉吾,你不知道。”
穆莎缓缓地,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
她说:“只是一时间难以接受。”
“伊提斯先生,您是我的导师。”
她重复了曾经在神宫的回答:他是导师,引导和掰正,是他的责任。
但是,如果她能被引往他期待的方向——
他可以尽情一试。
穆莎眨了一下眼睛,那浓密的睫毛,如同漆黑的鸦羽。
她说:“老师,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神低垂下眼睛,他松开手,缓缓地退开一步。
良久的沉默之后,他说:“你问。”
穆莎问:“我现在是什么?”
伊提斯淡淡地说道:“现在的你,倘若知道答案,会引起认知断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