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女相(67)

无论眼下这少女日后如何狠辣,但如今却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小丫头罢了。

先父早亡本就是大悲之事,与此同时更是受到了兄长虐待,母女三人因无法承受,适才不远千里至洛阳寻亲,然而亲人却又早已失去了音讯,其中滋味,着实令人难过。

“房姐姐不必为我母女挂心!”武珝欠身再行一礼,展颜笑道:“妹子已与娘亲商议妥帖,于洛阳城内稍作歇息,便用房姐姐资助的银饼前往长安做些小生意。”

“妹子深信天下虽大,却定有我母女三人的容身之所,更是相信,即便不依靠旁人,我也能生存下去,并且能够供养母亲和小妹。”

武珝年纪虽小,但说话时眼中却充斥着坚定的神色,且带股不肯向命运低头,不愿向生活求饶的骨气。

然而武珝本是国公之女,地位颇为高贵,若非被生活逼至绝境,又岂会生出经商的想法?

当日夜里,房遗玉一行暂在洛阳休息下来,打算次日再继续动身。

房遗玉此时立于窗口,抬头望着高挂于夜幕的皎月,想着自从她来到大唐后的种种变故,自有万千感慨涌上心头。

因房遗玉的出现,历史的车轮早已跑偏,发生的种种变故,令人愈发琢磨不透。

其中最大变故莫过于宇文皇太妃和长孙皇后至今健在,以及被她一手扭转的吐蕃和亲。

对回绝吐蕃和亲一事,房遗玉对自己的判断自是深信不疑。

虽说两国即将刀兵相向,必然会造成伤亡,但既然能让唐太宗开始重视吐蕃,那便不会再如历史一般,任凭吐蕃于青藏高原全速发展,再醒悟之际,吐蕃已羽翼丰满,为时已晚。

况且以大唐如今的实力,吐蕃若是龟缩于青藏之上,或还有几分胜算,但若敢出青藏迎战,无异于自取灭亡。

至于宇文皇太妃和长孙皇后缘何健在,房遗玉同李元嘉闲聊之际,倒也探出了些许内幕。

房玄龄于贞观八年,被房家兄妹气的大病不起,太医署的太医们皆是束手无策,唐太宗不知从何处得知了药王孙思邈的名头,遂将其请至长安,为房玄龄医治,果不其然,药到病除妙手回春。

唐太宗见孙思邈果有真才实干,便欲将此册封为太医令,却被孙思邈竭力拒绝,明示自己只有游历天下,见识万千疑难杂症,才可使其医术再做突破。

唐太宗的思想开明,故而也未强求,只是命孙思邈顺带给宇文皇太妃、长孙皇后和李元嘉三人的气疾医治一番。

纵然是孙思邈面对气疾这等病症,尚也无能为力,但却提了不少有效建议,并表示日后将全力攻克此症。

次年,即贞观九年,孙思邈再入太极宫拜会唐太宗,并将他以整年时间没日没夜研究出的药方献上。

孙思邈可谓医痴,遇上疑难杂症便会全力以付,尽心攻克。

这一年中,他几乎很少合眼,无不是在探索气疾的医治之法,以数十种药材调和而成的活气散,已可见成效。

活气散虽不能将气疾根治,却也能将五脏向良好的方向调理,使气疾复发的几率大减。

自从宇文皇太妃三人服用了活气散,此后气疾便鲜有复发,即便病发也不比以往严重,境况也因此而逐渐好转。

若不是房家兄妹气病了房玄龄,孙思邈也不会因此出现于长安,从而妙手回春,唐太宗更不会让一云游大夫为三大皇亲瞧病,宇文皇太妃三人也不会得到活气散的方子,使身上顽疾得到控制。

此番变故虽如听天书一般,但在不可思议之余,却又好似情理之中,毕竟孙思邈作为同华佗、张仲景齐名的神医,确有药到病除的本领。

现在连武珝这位名传千古的人物都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如今惹人怜惜的少女,来日震怖大唐的武曌,历史上唯一一位女帝,她会因自己的出现而改变命运?

房遗玉忽而自嘲一笑,自己怎也变得如寻常女子一般多愁善感?

打量着漆黑的天幕,听着客栈周遭虫鸟的脆鸣,忽然,一道细微的呜咽声,传入了房遗玉的耳中。

此时一辆马车正于街上驶过,那呜咽声正是从车厢中传出,房遗玉借着天上的月色,看清了赶车人的长相,故而露出些好奇之色。

不因其他,正因这赶车人她见过,正是前两日,凉棚中那行商的侍卫。

这两日房遗玉时常有掏出册子研究,但却始终未察觉其中意义,可那行商的反应却是从侧面证实了,房遗玉手中那册子的确藏着非同小可的秘密。

既然如今再次得见行商他们一伙,恰好给房遗玉个解开心中谜团的机会。

房遗玉换了身自带的紧身乌衣,遮了面,继而从四层的窗子上翻身跃下,紧随马车之后。

那马车在深夜这般无人街头,极惹人瞩目,以房遗玉的轻身功夫远远跟着,压根不是难事。

随着马车直行东转,房遗玉跟到了城东的某处院落。

隐蔽于旁侧院落的屋顶,房遗玉悄悄观望,这伙人共计三人,一人张望防卫,一人从车厢中拎下一团布袋,袋子不停抖动,其中不时发出支吾声,里面明显装着个人,且是个女子。

第94章 临危不乱

而剩下的一人则砰砰敲击着院落侧门,待院落侧门敞开,那三人齐齐涌入,为他们开门的竟是那行商,待他确定街面上四下无人后,才将院落侧门锁起。

这院落的围墙同鸿胪寺的砖墙相差甚远,房遗玉的右脚只轻轻一蹬,便翻入院内。

院落周遭虽灯火不显,却也可看到其中花卉种类繁多,且布置了诸多样式的小景,雅致静谧。院落中心更是芳草成茵,将假山鱼塘包裹其中,足见屋主极其有心。

在院落的左侧立着栋双层小楼,楼中灯火虽说未照的大亮,却也不暗。

房遗玉借着花草树木遮掩,悄无声息地窜至近前,正见前两日遇到的行商侍卫。

凝神看去,只见小楼周遭皆有侍卫巡守,可谓严密无比,但这些人比起吐蕃侍卫,自然是相差甚远,纵然严防死守,却也并非毫无死角。

房遗玉将小楼附近的形势摸索一番,最终从小楼的侧面死角,飞身踏上了二层,双腿夹住二层栅栏,以猴子捞月的姿势将头探入一层顶棚的窄窗,向内望去。

这一眼过去,当时心神巨震,好悬没从栏杆上掉下去。

只见那灯火忽明忽暗的一楼正厅中,除去那踱步的行商与其手下一干侍卫,武珝竟亦在其中。

她四肢被捆作一团,模样看着狼狈,旁侧则摆着个空布袋,看样子先前被抓走那人正是武珝。

房遗玉见武珝并未露出惊慌之色,先是冷静且理智的向周遭扫视一番,而后才道:“你们是做什么的?无冤无仇,何故寻小女子麻烦?”

但武珝毕竟年少,那娇柔身躯难免在不经意间,发出轻微颤动。

“死丫头!”行商踱步走至武珝近前:“少跟大爷装蒜,若不想受皮肉之苦就速速将册子去向道出,况且那册子于你手中也无作用,既然你求的是钱财,那只要你肯将册子归还,我送你十两黄金亦是无妨!”

行商虽摆出一副从容模样,但其眸中却时不时闪过焦躁与不安。

房遗玉见状心头一动,看来那册子实有其他用处,否则这行商也不会做出这般行径,但他为何要抓武珝呢?

回想起前两日在凉棚的情形,房遗玉旋即也想通其中关键。

这行商肯定是误会什么了,他并不知册子是被房遗玉盗走,故而将目标放在他认为最是可疑的武珝身上。

误认为武珝售卖玉璧,是为了引走他的注意,方便同伙实施偷窃,适才将武珝当成了偷他册子的组织成员。

虽说他也不能确定武珝跟盗他册子的人有瓜葛,但那册子实在重要,故而他这有病乱投医,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也正因此,行商才派侍卫将与此事毫无关联的武珝抓了回来,准备审问。

关于那册子中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房遗玉的心中是更加好奇了。

册子如今在她手里,但武珝却是因册子被抓,归根结底还是因她手贱,况且她本就可怜武珝身世,此时若见死不救,房遗玉心中着实难安。

粗略盘算着对方的人数,行商手下的侍卫大概二十余人,十数人守在小楼周遭,十来人位于一层正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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