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出征没剩几日,房遗玉终于空闲下来,利用这短暂的时间多陪陪家人。
跟李元嘉吟诗作对,写字画画,陪李月婉于郊外的原野上打打闹闹,畅快的玩了几日。
出征前的最后一天,房遗玉和李元嘉回了国公府,准备利用剩余时间陪陪卢氏。
卢氏自知房遗玉孝心,欣慰的很。
房玄龄下朝之后,也加入其中,一大家子其乐融融的吃了顿饭。
傍晚,房遗玉正准备回韩王府的时候,却听房玄龄道:“玉儿,随为父过来,有些话想和你聊聊!”
贞观十一年,农历十一月初!
这日,正是大军发兵龟兹之日。
大唐国主唐太宗诏令侯君集为昆丘道行军大总管,左骁骑尉将军郭孝恪、左武侯卫将军姜襄为副总管,番将契苾何力为昆丘道行军总管,率步骑九万及铁勒、突厥三万之众讨伐龟兹,也于同日向天下昭告征讨龟兹。
诏文乃是大儒褚登善亲笔书写,挥洒千余字,言语间极具煽动性,不但将兀庵宁派兵乔装马贼劫杀商旅、图谋不轨等诸多大罪列于纸上,还对龟兹臣民晓以利害,劝其弃械归降,大唐定既往不咎。
当然这也只是表示下天朝上国的宽宏大量,也没人指望龟兹国主兀庵宁会吓得俯首投降。
于顺天门外,唐太宗亲自检阅了出征的十二万大军。
为此一战,大唐调动十二万兵马,比抗击吐蕃所派之兵马还要多,可见唐太宗对此一战,是何等重视!
在唐太宗激动人心的演讲下,十二万大军带着无上使命,朝西方开拔。
途经西城门之际,房遗玉见到了来送行的家人。
先前有过一次,这次卢氏已然做足心理准备,并无先前那般伤感,然而面上那对爱女爱子平安还家的期盼,却是有增无减。
李元嘉的想法也是一般,李月婉这次也没哭,都是笑着送房遗玉离去,盼她早日凯旋归来。
房玄龄叮嘱道:“玉儿,牢记昨夜为父的话!”
房遗玉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人群之中,如房遗玉出征松州一般,瞧见了武曌,对她挥了挥手,在见到她温柔的笑意后,策马追上了前方的队伍。
十二万大唐最精锐的雄师劲旅,只用半月时间便到了阳关,在此处驻扎下来。
侯君集在阳关内召开了此番征伐龟兹的首个会议。
议事大厅内,众将齐聚。
侯君集、郭孝恪、姜襄、契苾何力等人皆在。
侯君集的目光于厅中众将身上扫过,落于房遗玉身上的时候,眸中闪过丝丝寒意,又环顾一周后,方道:“大家都是熟人,场面话我就不多讲了,想必各位都听过房将军的龟兹五大优势吧!”
众将相继点头,房遗玉的龟兹五大优势,早已传开,并非秘密。
契苾何力更是道:“本将到过龟兹,在那生活过数月,龟兹情形正如房将军所说,一般无二。”
侯君集微微颔首:“我观这龟兹五大优势,前四并不足为虑,唯这道路,令人有些头疼,出了阳关尽是荒漠,对行军极其不利,穿过荒漠,再到龟兹边境概有千八百里,险峻的很。故而本将认为应派遣一支先头部队,于前方开道,各位意下如何?”
深入异国他乡,自是少不了先锋大军,自是无人提出异议。
契苾何力站了起来,高声道:“大将军,本将熟悉地形,愿率部为先头部队!”
侯君集见契苾何力站出,不禁眉头一皱,他当然知道契苾何力曾经是铁勒的可汗,占据西域大片土地,是为西域豪强。只因突厥大部分裂,败走西域,与其铁勒部交战,将其击败。
契苾何力败走龟兹国后,于龟兹居住数月,后忧心突厥不留活路,故而于贞观六年率众东行,前往沙洲,归附大唐,成为大唐有名的番将。
如今契苾何力身为众将之中,唯一亲历过龟兹道路之人,契苾何力可谓是先锋的不二人选。
“这个——”侯君集的目光于房遗玉身上略一停留,心下一硬,沉吟片刻道:“何力将军的确是最佳人选,但本将另有任务分配。”
契苾何力对侯君集的军事才能很是钦佩,听他这般说来,也就退下。
侯君集将目光重新看于房遗玉。
房遗玉面色微动,想着房玄龄昨夜拉她去谈话时的情形。
昨夜房遗玉被房玄龄叫去偏房,见房玄龄欣慰之中,面上还带着些许复杂情绪,房遗玉只当他为自己出征而忧心。
第309章 设计陷害
房遗玉当时不以为意的笑笑:“父亲无需担心,女儿近来武功大进,况且用兵重谋,以我大唐的实力,小小龟兹不在话下,也只有西突厥稍微麻烦了些,然而西突厥兵力虽强,可我大唐雄师也不弱的!”
“为父并非忧心他们——”房玄龄听了房遗玉的话,面色依然复杂,忽而严肃道:“玉儿定要提防侯君集!”
“啊?”房遗玉不禁愕然,瞪大眼睛,心中疑惑的很,侯君集身为三军统帅,为何要提防他?
房玄龄不管房遗玉惊讶,忽然发问:“玉儿认为侯君集是个什么样的人?”
“勇武无双,才智惊天,是个非凡人物。只是女儿感觉他心胸似乎狭隘的很,无容人之量,甚至对他的恩师也怀有嫉妒之心。”房遗玉回话的时候,想到了举办阅兵典礼,唐太宗命李靖为总负责人,侯君集面上所露出的不满。
“没错!想不到玉儿还有这般识人之能!”房玄龄颔首称赞,而后缓缓道:“数月之前。魏徵曾极力举荐侯君集为相,陛下当时寻了你杜叔父、长孙老狐狸,还有为父一同商议此事。老狐狸当时没表态,你杜叔父和为父都是极力制止的。”
“我二人并非不知侯君集才能,然而丞相为百官之首,才华可不服众,但气度胸襟却是必须的,需得容纳政敌,就如为父同魏徵一般,魏徵是个老顽固,我二人常常意见相左,早年间更是时常争吵。但在私下,我二人的交情却是极深。”
“换做侯君集他就做不到此处,他武将出身,对敌人只会无休止的打压。他若为相,那些与他意见不同之人,必会遭到他强力打压,如此定会形成党派,造成党争,多年来,为父与你杜叔父掌控朝中,极力抑制类似情形出现。”
“在陛下的领导下,朝廷清明,无人结党营私,若侯君集为相,定会造成难以估量的后果,故而为父与你杜叔父决定,断不可让侯君集为相。近些日子,为父于朝中已然察觉到侯君集异常,想必是知晓了为父断他仕途之事。他虽奈何不了为父,可玉儿——”
房玄龄的话中满是担忧。
房遗玉知晓其中缘由,也明白了父亲二人的顾忌,更能体会他二人心情。
身为一个后来人,没人比房遗玉更了解山头主义的危害。
大唐败落于唐玄宗时期,归根结底要归罪于李哥奴、杨钊二人结党营私,打压异己,使得朝中无人可用,尽是奸贼,以至于安史之乱的爆发,致使盛唐衰亡。
晚唐时期,因唐武宗大兴改革,使得大唐又有了转机,然而因牛僧孺和李德裕的党争爆发,加深大唐后期的统治危机,令大唐再无复兴可能。
由此可见于朝中立山头,拉帮结派,于国于民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之所以唐初强大,只在于政治开明。唐太宗为人豁达,且深有自知之明,他深知天下事务繁多,若皆由他一人裁断,必会出现错误。
故而唐太宗虚心纳谏,凡事关天下大政,必须经由百官商议,丞相谋划,才可施行。唐太宗担心臣子不敢说真话,便时常嘉奖那些敢说真话的人,故于贞观年间,朝中氛围多以民主体现,出现了大量直言劝谏,面折廷争之臣。
也因此朝中无人结党,大臣之间只有政见不同,而无党派之说。
侯君集目空一切,以自我为中心,正是那热衷结党之人,他若为相,无论有心无心,势必会影响到如今大唐的清明政治。
侯君集虽有丞相之才,却无丞相之气量,故而不可为相。
这才是房杜二人的意思,只是到了老狐狸的口中,却成了侯君集功绩欠缺。
此事本就无几人知晓,侯君集更是无从得知其中缘由。
“房将军对龟兹之事这般了解,显然是为此用心了,陛下和恩师时常赞你有将帅之风,不如这先头部队,便由你来率领?”侯君集笑的热切,只是显然没长孙辅机那般段位,尚不能做到真正的笑里藏刀,口蜜腹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