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天下都知道夫君爱她(30)

这会儿乘云先送了井水进来,李持酒喝了半碗,沁凉入心,便把剩下的又拿来泼在脸上,水滴乱落在颈间,肩上,也毫不在意。

“痛快。”李持酒吁了口气,在东淑跟前坐了,见她素手玉白,那抹衣袖安静垂着,也是一尘不染,干净的有些碍眼。

小侯爷突然起意,便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衣袖在脸上抹了抹,故意把那袖子弄的水渍斑斑,才满意道:“好吧,你只说他来干什么?”

东淑看着湿淋淋的衣袖,又扫了眼李持酒。

她没想到,今儿第一天来,小侯爷就也跟着来了。

按照他的脾气,本来至少得过个三两天才勉强露一面。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可如今日影偏斜,若是还耽误下去,难道叫他也留在这里?那像什么话,她也是白费心思躲出来了。

于是便言简意赅的把古铜镜的来历,以及萧宪的用意等跟李持酒说了,只没说萧宪见了她后的反应,以及李衾给她玉佩的事。

李持酒听完:“原来是为了一块镜子?可怎么我见了萧大人,他半个字儿没提?”

东淑道:“他见了我,转身就走了,多半是以为李大人捉弄他。”

李持酒才笑道:“必然是这个缘故了。怪不得我看他气冲冲的,又跟我说……”说到这里他忙停下。

东淑却已经会了意,道:“侯爷听了萧大人的话,所以也跟着气冲冲的来了?或许以为李大人跟我有什么私密?”

李持酒张了张口,便啧了声:“你的胆子真的大了很多,先前敢叫我拙夫,如今又敢这么问……亏我以为你受了委屈,还想着过来看看你。”

他当时听苏夫人说东淑到了岁寒庵,本是想来看她的,但又觉着男人追着女人跑,竟像是一刻都离不开她似的,实在是没有志气的行径,正赶上京城内出了案子,于是顺理成章的留了下来。

不料又偏遇到萧宪报信,到底还是免不了这一趟。

东淑不敢再跟他多说,就只轻声道:“并不是委屈,是真的出来养身子的。原本该先告诉侯爷,只是那几天你不在府内,就只请示了太太,太太疼我才答应了的。”

李持酒见她螓首微垂,只看到如画的柳眉,两排长睫蝶翼似的闪烁,他想起方才李衾的话,不由倾身过来,探臂在她腰间一揽:“既然不是太太逼你,是你愿意……那、你是不是为了避开我才跑到这尼姑庙来的?”

身不由己,东淑的额正撞在李持酒的肩头,石青缎下的肌肉坚硬如铁,撞的她的头隐隐作痛,他身上又透着一种类似冷冽刀锋跟炙热阳光混合的气息,瞬间将她包围。

东淑仓促抬头,正对上李持酒灼灼的眸子。

第20章

对上李持酒的眼神, 东淑心头发颤。

又来了, 这种秀才遇到兵的感觉!

她甚至感觉自己养了一只凶猛的野兽, 想离他远点儿,他却还会追过来,想调教他,又怕先给他狠狠地咬一口。

孔夫子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远之则怨, 近之则不逊。

可惜孔夫子竟不认识镇远侯这般奇葩,否则这句名言里必然还多一个备选之人,又一想,她自己就是女子,那么李持酒还要排在最后,那就是:唯小人与女子跟李持酒难养也。

真是千古名句。

看着李持酒炯炯有神的目光,东淑实在遗憾, 可惜男女有差,倘若她也如个男子般孔武有力, 一身武艺, 这会儿哪里还受制于他,早二话不说起身将他打翻在地,逼他跪着求饶。

但是想象虽然美满, 现实却仍是极为惨淡。

事实上几乎要求饶的只有她,怎么会有这种人,这劲头上来跟要把人生吞活剥了似的。

东淑轻声道:“我不懂侯爷的意思。”

李持酒眼波乱晃:“怎么不懂?”他嗅到东淑身上有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手上也略有用力, 几乎要把人搂到怀中去了。

那灼热的气息令人如置身火炉之中,在他的双臂中却也无处可逃。

东淑丧气,索性倒打一耙:“侯爷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这句非常有效,李持酒立刻愣住:“你说什么?”

东淑淡淡道:“我嫁了这两年,也没见侯爷对我怎么上心,向来冷冷淡淡的,我都习惯了,为什么回了京后,忽然间就换了人一样,对我好一阵歹一阵,热一阵冷一阵的,叫人惶惶恐恐的摸不着头脑,更生怕自己哪里做错了。”

李持酒扬眉。

若说起他的心情也是微妙,时而觉着她跟木头人似的,时而又觉着她身上隐隐有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光芒。

所以有时候他就不耐烦,但有些时候,比如现在,就又无端的很想亲近。

他无言以对,答不上来,索性也不答,只道:“原来你是在抱怨我,怪我先前冷落了你。”

“很不敢,”东淑摇头道:“我虽然是后宅女子,却也知道有那么一句话,‘大丈夫志在四方’,若总是腻歪在后宅中的男人,又有什么出息?何况是侯爷这样的英雄人物,先前若非你在昆明立下那样的大功,又怎会给李大人看中调回京内?将来若是还能高升,自然也是封妻荫子,对于家族十分有益……很热,且这里是神佛住着的地方,别冲撞了神明更加七灾八难的,侯爷且松一松手。”

李持酒虽然百无禁忌,但听她说的认真,也到底撤了手。

可方才摁着的时候,只觉着腰肢细软非常,那种异样之感几乎从手掌心透到心头去了。

他心不在焉地说:“封妻荫子嘛,之前说过了会给你一品夫人做的,你倒是不用担心。”

东淑道:“侯爷有这般自信是好,所以我……才要出来住几天,借着神佛庇佑,好好的把身子养一养,免得自己福浅命薄的,熬不到那个时候。”

李持酒听了这话,竟隐隐觉着刺心:“别瞎说!”

东淑幽幽地叹了口气:“是,是我一时失言,请侯爷勿怪。”

李持酒刚才还有些骚动的心,给她这几句柔中带丧的话慢慢地打的萎了下去,又看她渐渐地又要“木头化”起来,便站起身来走到门口。

东淑偷偷地抿了抿嘴。

此刻甘棠已经捧了茶来,因见两人正说话,便在门口站着,见他们停了,才敢送进来。

东淑从昆明回来的时候,颇带了些本地的好东西,这会儿喝的茶也是从那里带回来的,却是那边儿特产的回龙茶,这茶泡着有淡淡栗香,回甘而不涩,口感醇厚,很适合她的口味。

甘棠倒了一盏,捧给东淑。

东淑慢慢地啜了口,京城的水质跟滇南不同,茶泡出来的滋味也有差异,舌尖上竟有一点点莫名的涩。

她看着杯中黄绿明亮的茶色:“是什么水?”

甘棠道:“是才打上来的井水。”

东淑叹了声。

甘棠忙问:“井水不妥吗?”

东淑道:“没有,只是陆羽《茶经》里说:井取汲多者。所以我想……这口井只怕不多用。”

甘棠不明白那句是什么意思,便道:“这口井只是专供来此修行的居士们所用的,前面还有一口,那些尼僧们多半都用那一个。”

东淑点头:“以后咱们也用那个吧。活水才更甘甜适宜啊。”

李持酒听她不疾不徐的说着,这些他却不知道,听到最后便回头:“老子刚刚还喝过呢,也没尝出活水死水的,照样解渴,偏你说的头头是道?”

东淑道:“侯爷的性格豁达,是个兼收并蓄的人,当然是百无禁忌,但妾身是弱柳之质,没那个能耐,自然挑剔要多些。”

她明面上说喝茶,实则也是在暗讽李持酒在各个方面“兼收并蓄,百无禁忌”,尤其是……在女色上头。

敲了这句,见李持酒盯着自己,却又担心他真的听了出来又生事端。

东淑把茶杯放下,借机咳嗽了几声:“对了,我在离府之前,正碰见景王殿下派人送了一位舞姬,的的确确是国色天香,想不到侯爷竟也投了景王殿下的缘,真是难得。”

李持酒道:“哦,你也觉着好?”

东淑称赞:“当然,身段儿尤其出色,只怕是景王府内数一数二的得意人。”

李持酒道:“给你说中了,小阮可是殿下最喜欢的人。”

“既然如此,”东淑故作诧异:“殿下竟舍得割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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