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637)

作者:刹时红瘦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兰庭其实察究过裴琢的底细,他算是袁箕党派中劣迹较少的官员,同进士出身,年轻时也有一腔热血,和

多少贪奸权宦正面交战,说起来也是铁骨铮铮一枚硬汉,唯一的缺陷,大抵就是深受师生籍系困扰,总之裴琢是一个从来没有贪墨,没有欺压百姓的官员。

但,一旦涉及政斗,他还是会毫不犹豫摒弃职守,杀人害命一点不会手软。

中兴盛世需要有个纯净的朝堂,裴琢,不适应。

兰庭也早已在裴琢的名牌下,注明一个弃字。

他这时看着斗志昂扬的裴琢,心里着实也不能不说没有惋惜。

伤害社稷根本的,也许不是党争,也不全是权谋,是儒林士人已然根深蒂固的劣妄,而最让人无奈的是,那根本是我们无法动摇的执念,他们可以接受失败,但即便失败他们也不会承认过错。

但这些人,绝大多数其实不算罪大恶极,如果他们能够转变念头,一应的改革或许都会轻易得多了。

兰庭就一直盯着裴琢的脸,很长一段时间他其实都没听裴琢的话。

春归不一样,她看不见公堂上任何一张人脸,摒息凝神的只用耳朵捕捉动静。

虽然说裴琢那一长篇的案情讲述,着实没有多少实际意义。

先期是仵作,刑房吏员依次作证,从他们的述证中已然能够确定元亥是被毒杀,在场听审的官员们也无一质疑,但当然等到疑凶柯全被押上堂前的时候,公堂上的气氛便倏忽紧绷——刑问必然会造成疑凶遍体鳞伤,更何况柯全还要再倾情上演一番他的凄惶情状。

春归只听柯全带着哭腔兼且抽着凉气,语焉不详的供认:“草民已经画了押,正是如同罪状所述,恳请周王殿下及赵副使饶草民不死。”

不知隔挡之外的一应官员如何,横竖茶室里坐着的这些女眷都不约而同蹙紧了眉。

就连元姑娘都不例外。

小丫头并没有审办刑案的经验,不过也能意识到柯全的证供很有水份,这几乎是话本子里那些个被屈打成招的嫌犯标准呈辞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似乎毋庸置疑。

果然裴琢便就率先质问:“人犯柯全,你虽作供画押,今日公堂上也必须陈述你的罪行,不可有一字诳诈不实!我问你,你是怎么毒害

的元同知?”

“是、是、是在医针上施毒。”

“所施何毒?”

“是、是、是……砒/霜……不,是鸩毒。”

“究竟是砒/霜还是鸩毒!”

“草民是真不知啊,那剧毒是钱尚书交给草民的,草民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毒。”

“钱尚书是几时交给你的毒药?可是钱尚书亲手交给你?你们在何处碰面?钱尚书是威胁还是利诱?威胁是用什么把柄威胁?利诱是用多少钱银利诱?”

“这、这、这些草民着实记不清了。”

“大胆!”裴琢重重一拍惊堂木:“如此重要的案情,你竟敢企图用记不清三字便蒙混过去,本官看你分明是编造伪供意图嫁祸朝廷重臣,本官依法,可在公堂之上当众用刑,告诫你供述实情!”

签牌还没掷在地上,柯全就被吓得魂飞魄散,伏倒在地便是鬼哭狼嚎:“怎么还要对草民用刑啊!草民当真是……若早知道会受这牢狱之灾,打死草民当年也不敢答应替元同知诊病……童提刑,您可是答应了草民若草民按您说的口供,担保不会再让草民受皮肉之苦,还能保草民不死,日后只要隐姓埋名,便是不再行医也能衣食无忧。”

柯全供出这样的“实情”,连殷氏竟然都不觉突然和意外了,不过春归还是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殷氏好半天才冲春归微微颔首,不是她盲目信任周王和赵副使一方,是走投无路的情境下,她先就意识到自己的势单力孤,无论是周王还是临淄王,都不是她和元家能够抗衡的势力,但至少周王和赵副使还愿意替她剖析局势,愿意许诺察明案情,她在临淄王党的眼中又算什么呢?草芥一般,根本不值一提。

她对周王而言,也同样没有任何价值。

她的信任与否根本就无法左右情势发展,周王要不是当真决心彻察此案,将害杀丈夫的凶手绳之以法,根本没有照恤安抚她的必要。

且殷氏也十分愿意为了察明案情,尽她这份绵薄之力。

她低声说道:“宜人放心,我还撑得住。”

------------

第647章 原来如此

刑杖已经没有必要打在柯全的身上了。

裴琢皮笑肉不笑地斜睨着童政:“童提刑有何话说?”

“下官并无行为过人犯柯全供述之事。”童政坐得端正,神情也甚平静:“经多位仵作勘验,元同知确然死于针毒,而能下此毒手者唯有人犯柯全,他起初百般抵赖不肯认罪,下官是依法对之进行刑问,从始至终,都不曾加以威胁利诱,且柯全今日供诉,与当日画押签认的供辞并不一致,区别是当日柯全亲口供认,钱尚书并不是亲自收买,而是遣了家人僚属与柯全会面,诱之以巨利,本官也提出了柯全的供诉并不能证实钱尚书的罪行,需要盘问钱尚书,且察找那名自称听令于钱尚书指使的家人僚属下落,但裴尚书却一口咬定钱尚书乃无辜受谤,不应受到鞠问,今日公审乃裴尚书提议,而今却问下官有何话说……”

童政轻哂:“下官也有一问,同样是人犯柯全的供诉,裴尚书又是为何认定钱尚书必然为受谤,而下官就一定实施了威逼利诱这违法违律之罪呢?”

公堂上至此,气氛已经彻底不同了,人犯柯全成了不起眼的小角色,主审和监审之间却刀剑相向了。

这不是审案,这是政斗,到场众人无一不是心知肚明。

“本官有此断定,当然有本官的理据。”裴琢也还以冷哂:“本官早就提出了自己的主张,柯全原本是孟尚书引见给元同知,负责诊治元同知的旧疾顽症,要说谁更有嫌疑指使柯全杀人,自然首推孟尚书,然而童提刑却根本将本官的主张置若罔闻,且周王殿下又限制身为主审官员的本官不得参涉刑问,岂不是有谤害钱尚书之嫌疑?周王殿下虽贵为皇子,如今又于江南四省行监政之权,然则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本朝虽不以法家治国,然皇上也曾三令五申诸王公臣子不得违法犯律,本官正是基于圣皇之诫,才以此顶乌纱为押,主张公审,宁冒触皇子之尊,亦必维护国法纲律。”

说得好番正义凛然冠冕堂皇。

孟治自然也忍不下去了:“柯全虽的确乃我引见予元时静,不过我与柯全却并非旧识,只是打听出他擅长内科尤其肝郁脾湿之症而已,反而我与元时静不但没有嫌恨,甚至元时静一直敬重我为师长,我何来动因教唆柯全杀人害命?”

“不错,孟尚书的确没有动因。”窦章做为应天府尹,这回虽然不是他负责审办元亥遇害案,不过今日既行公审,且而今的局面又无疑是袁党和周王一方公然对峙,他自然不会坐视旁观:“裴尚书仅以人犯柯全为孟尚书引见为元尚书诊治病症一事,便咬定孟尚书乃元凶,甚至指控殿下毒杀谤害命官,理据不足,武断刚愎。”

“柯全,今日当着南直隶诸多官员之面,本官问你,你可是受孟尚书唆使才在医针施毒,害杀元同知?”兰庭突然询问道。

孟治心中先是一沉,他有些拿不准兰庭如此盘问柯全的用意,总不能够是……到底因为殷氏的一面之辞,当真对他起疑了吧?

“草民并没有受到任何

人的唆使,草民至今仍然闹不清……为何元同知会在草民施针后暴亡啊!不过诸位大人明鉴,草民此时万万不敢再有一个字的诳诈,草民之所会供出受钱尚书收买,当真是被童提刑逼诱。”柯全立时又再鬼哭狼嚎。

“赵副使,孟尚书虽与此案无干,不过童提刑确然有屈打逼诱成招的嫌疑,今日有这么多人在场耳闻目睹,赵副使总不至于再替童政狡辩抵赖了吧?”裴琢凭着他把乌纱帽都敢作押的底气,此时也不怕与周王一方彻底撕破脸皮。

“如果柯全的供辞可信,那么敢问裴尚书,又是谁用毒针杀害了元同知呢?”兰庭挑起一边眉头:“柯全先是抵赖,用刑后才供认罪行,今日公审又再翻供,只说是被威逼利诱,根本不认杀人害命的罪行,他这样反复多变的供辞,裴尚书身为主审竟然也能采信?”

上一篇:贵妇小日常下一篇:嫌妻

同类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