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云来也不例外,不过,他是为沈纪堂雷厉风行的手腕给折服。
大帅早就把大权交给了少帅,前几日跟着大帅出生入死的几个将领,白日里就去喝花酒,少帅也没吱声,他一直以为沈纪堂不打算管他们了,毕竟,他们也不给沈纪堂面子,照样成天在外面胡混,顶着沈家的幌子,收了多少黑心钱,做了多少昧心事,没人敢说。
他们是谁,是跟沈云龙沈大帅过命的交情。
大帅一回来,沈纪堂就跟大帅府闹了一下,实际上是告诉大帅,他要动手。
从前拼杀出来的人,如今只会享乐,留着无用。
第二日一早,就有苦主找上门来,沈纪堂二话不说,叫人把那三个将领给绑了回来,枪口黑洞洞的,直接朝着其中一个的命根子开了枪,其他两个也吓得够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等到枪口再移过来,他们全都表示愿意听命于沈纪堂。
这不,再开这种全体大会的时候,气氛爽快多了。
“所以,咱们军营里,也得搞讲卫生运动。”沈纪堂话音刚落,下面就有人喊:“起立!鼓掌!”
他挥了挥手,招呼常云来上来。
常云来敬了个军礼,上台继续讲:“为了响应这场全国的卫生运动,易家医药公司的易经理,代表申城医药界,向我们军营捐赠每人一套毛巾,一块香皂,还有军用消毒盒1000套,消毒水500瓶,消毒棉签1800盒。”
“大家鼓掌欢迎易颂莲小姐。”
易颂莲从右边上了台,她一身熏衣紫的法国洋装,手上是精致的一双蕾丝手套,耳上别着一对夸张珍珠耳环,乌黑的头发卷了最时兴的小卷儿,她走一步,头发与荡下来的珍珠耳环便一同荡漾起来。
惹得台下那些几百年没见过女人的大兵的心,也荡漾了起来。
这个易小姐也太美了,风情万种,妩媚地很,举手投足,像是电影中走出来的美艳大明星。常云来也有些头晕眼花,应接不暇。
他把锦旗递给易颂莲,她却轻哼了一声,不太高兴,直把目光放到了台下的沈纪堂身上。
常云来恍然大悟。
感情人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一散会,就到了中午的饭点,沈纪堂进了食堂。
常云来跟在后面,颇有些尴尬:“少帅,易小姐也想在这儿吃。”
沈纪堂回过头:“那就吃。”
易颂莲走了过来,一见到沈纪堂,有些激动,上次见他,他还在读军事学院,现如今再见,他昂藏的身躯包裹在军装下,满是阳刚之气,一时间爽朗的她也不禁脸颊微红:“就在这儿吃?能不能……”
沈纪堂淡淡地:“只有这一个地方能吃饭。”
什么?易颂莲看了眼四周,都是普通当兵的,散发着汗臭味,这还怎么吃饭?她原本有些羞红的脸,白了三分。
“常副官,送客。”沈纪堂找了位置坐下,丝毫没注意易颂莲的脸色。
“吃,我吃。”易大小姐何尝在这种地方吃过饭,但她却乖乖地打了一份餐,走到了沈纪堂的边上,试图跟他聊天。
两人其实早就认识,只不过沈纪堂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等她走过去时,沈纪堂边上已经坐了常云来,她只能坐在他对面。
第13章 发软
“纪堂,我大哥说了,他那儿有一些国外的战争类新书,请你过去——”她撒起娇来,声音也甜腻腻的。
沈纪堂没什么反应。
她颂莲只能继续夹菜,此时,汤中有一块黑色的东西飘了起来,她尖叫一声,站了起来,“这,这是什么?”
“山药皮。”
沈纪堂吃饭不说话,常云来替他回答了。
“这也能吃?”
她尖叫一声,沈纪堂连眼皮都没抬,她也只能坐下来,继续吃着。
常云来补了一句:“军营的伙食,能这样不错了,有时候还会有虫子。”
易颂莲差点吐出来,她不解地盯着沈纪堂,明明是她一样身娇肉贵般养大的,竟然也能闷不吭声地吃完这样的饭菜。
她吃了两口,清汤寡水,要么太咸,要么没味。
常云来叹为观止地看着她要吐不吐地把饭菜都吃了大半。
吃到后来,易颂莲自己绷不住了,拿出帕子擦擦嘴,笑吟吟道:“纪堂,下次我大哥会约你,军营需要什么,我也会送来。”
她恋恋不舍地走了。
等易颂莲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常云来扑哧笑了一声。
沈纪堂冷冷地瞄了他一眼,常云来立刻闭上了嘴巴。
饭后,常云来在门外拦住了罗连长:“少帅在休息。”
罗连长搔了搔头:“俺给少帅送东西,让俺进去!”
他是山东汉子,嗓门大。
沈纪堂在里面早听见了:“让他进来。”
罗连长指了指墙角一麻袋东西,嘿嘿地笑:“山药,食堂今儿吃的,也是俺送来的。”
“这些送给少帅。”
“那三个臭东西,早就看中了俺妹子,逼着俺送妹子给他们,说要不然就扣我一整年的粮饷。”
说起这事儿,罗连长扒下军帽,直秃噜头发,恨得不行。
“要不是少帅把那三个东西收拾了,营里多少弟兄,还在受他们欺负呢。”
沈纪堂合上了手上的文件,看了眼边上的麻袋:“山药?”
常云来立刻跟上:“对,这是山里的稀罕物,中午吃的汤里有,少帅你忘了?”
“哦。”他点了点头,像是刚刚才想起来,“那就收着。”
罗连长还要说些什么,被常云来拦了出去:“罗连长,可以了,少帅收了,他得休息,你也先回去吧。”
罗连长觉得有必要再叮嘱两声:“别忘了,这东西剥起皮来痒手,得跟厨房里的人说一声……”
常运来心道少帅家的厨子什么不知道,嘴上连连应声,总算把罗连长给送走了。
傍晚,三妮有事,就托胡曼曼照看了一会沈小雅。
沈小雅跟胡曼曼亲近了几次,再来,彼此也熟络了不少,再加上上次的事,沈小雅也不敢在胡曼曼面前乱发脾气,反而认真地喊她姐姐。
胡曼曼忙着赶出那个包,正在分丝线,沈小雅也挺好奇:“曼曼姐姐,这是什么?”
“都是各色丝线。”胡曼曼也是随口一说,“你看看这一团线,就有好几种绿色——”
沈小雅看了看,立时伸着手指道:“浅浅绿,浅绿,绿,深绿,深深绿。”
她声音脆而嫩,半点不带犹豫,一下就把这五种绿色都说出来了,虽不是特别精确,但排序都对。
胡曼曼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那小雅能帮姐姐分出浅浅绿和浅绿的丝线么?”
“我?可以吗?”沈小雅睁着大眼睛,有些期盼地看着胡曼曼,似乎觉得她是在同自己开玩笑,“从来没人叫我帮忙做事……”
“三妮生怕我碰她的活计。”
她眼中,流露出来的,是同龄孩子没有的敏感与自卑。胡曼曼望着沈小雅的眼睛,一瞬间有些感同身受。
在书里,第一个梦里,她被杨金龙送进沈家,丫鬟不算丫鬟,妾不算妾,丫鬟没人看得起她,几个姨太太也——
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跟别人不一样。
那滋味,并不好受。
整个府里,除了三姨太太会跟她说几句,给她几件旧衣服,其他人都……
或许,这孩子跟她是一样的。府里没有别的年纪相仿的玩伴,至于沈纪堂,书里说,沈纪堂是还比较疼妹妹的不错,可他冷着一张脸,又是同父异母的孩子,也不能强求沈纪堂对这个小妹妹能有多上心。
三姨太嘛,她本是指着这一胎生个儿子,哪儿知道是女儿,她本就对儿女事不太上心。
至于满府的下人,那自然是事事顺着她,久而久之,沈小雅的脾气越来越骄纵,稍有不顺,便是大哭大闹。
“你想帮忙吗?”胡曼曼把沈小雅抱起来,看着她的大眼睛,认真问道。
沈小雅被胡曼曼抱着,只觉得胡曼曼身上味道好闻得很,又有些害羞,不太好意思承认,毕竟这活计,她似乎不该做。
“小祖宗”“我的千金大小姐”——这些都是别人叫的。她年纪小,却也隐隐明白,她不需要做任何事,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就是了。
但是,她还是想试试。
扭了扭身子,沈小雅终究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