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了吗?”谢灵毓回头问护卫,却不是对护卫首领,而是一个沉默寡言的青年男子,没什么存在感,但昨日由仪见过他的伸手,倒是颇为干脆。
而此时,他看向谢灵毓的目光中倒是带着满满的崇拜,不含男女之情,反而是崇拜偶像一样的。
听谢灵毓如此说,那护卫干脆利落地答应了,也没去想为什么谢灵毓会有一个背着剑的坤道做师傅,只按照谢灵毓的吩咐出去准备。
护卫首领在一边,等候着谢灵毓的吩咐。
谢灵毓略想了想,对众人介绍道:“这是我师傅,教我武艺的。这一回会于咱们一同入京。”
护卫首领带着众护卫施礼道:“道长。”
“贫道道号:云暮。”由仪淡淡颔首,道:“劳烦了。”
谢灵毓又吩咐护卫首领道:“预备着,咱们用过朝食上路。”又看了看周围的护卫婢仆们,随口问道:“你们的早膳怎样?”
护卫首领拱手一礼,“多谢郡主关怀,属下们早用过。嬷嬷们带领女婢仆役在您用膳后用餐。”
谢灵毓矜持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云吞果然鲜美异常,点心咸香酥脆,再有两样开胃蜜饯小菜,实在是再美好不过的朝食了。
那些个嬷嬷婢仆本该站出来念叨念叨不合规矩的,无奈她们昨天都被谢灵毓吓蒙了,也不敢开口。
就连那位在谢灵毓面前素来自持身份的“奶过大爷的老人”此时也不敢开口,讪讪地在一旁站着,眼观鼻鼻观心,再有规矩不过了。
谢灵毓不愧是皇宫大内混过的,此时稍稍扫她们一眼就知道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也就晾着她们,自顾自地用朝食。
这地方虽然小,食物的滋味却是极好的,谢灵毓用着,不免想到了当年在小镇上的日子,想起了温柔和蔼又有一手好厨艺的郑夫人,神情有些郁郁。
由仪瞥了她一眼,大致知道了些什么,轻轻抿了抿唇,心中略有些许无奈。但这些事情都是无可奈何了,也没人能劝些什么。
用过早膳后,一行人预备启程。
由仪仍然与谢灵毓一辆马车,不愧是王府的车架,这马车外表看着平庸,其实内有乾坤。
马车内的空间几大,不似平常马车只有座椅,而是木板垫出来的高底,铺了厚厚的毯子,能让人在上面趟坐。
鞋子脱在马车内一小条平地上,旁边架着一个小铜盆,架子各层上摞着一沓雪白的巾帕,并摆着一盒子香皂。另外还有一个小炉子架在平地上,预备煮茶滚酒或是慢慢炖煮些羹汤。
马车里备了一个小炕柜和一个带各层的小桌,能放些零碎的东西。并角落处摞着四五个靠垫引枕一类的东西,还搭着一条毡毯、一条绒毯,简直是舒适极了。
在前头镇子里,谢灵毓自掏腰包买了一筐石榴,除了分给下头了,还留了四五个路上吃。
如今在晃晃悠悠马车上盘膝坐着,谢灵毓取了小刀来分着石榴,一面对懒散坐着的由仪道:“师傅您尝尝,这石榴滋味真不错,汁水也多。”
由仪拧了巾帕净手,一面尝着石榴,一面随口道:“有计划了吗?”
谢灵毓叹了口气,“唉,人生啊,坎坷。”
“慢慢筹划着吧,这种事儿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做习惯了就是顺手的了。”由仪随意用巾帕擦了擦手指上的石榴汁,觉着黏腻腻的感觉不见了,方才正色道:“你那个护卫不错,是个好料子,培养培养,近身护卫不是问题。”
谢灵毓点了点头,二人默契地转口说起了别的话题。
从昨天开始,莫名其妙的,和谢灵毓沟通的任务从嬷嬷身上转交给了护卫首领身上。
午间,侍卫首领来询问午膳,谢灵毓打量四周,见还在野外,便道:“随意备些吧。”
“是。”侍卫首领应了一声,于是午膳热火朝天地准备了起来。
最后送到谢灵毓和由仪面前的就是烤肉、菜汤、米饭、酱菜,虽然简单了点,但是在荒郊野外来说,也算是很不错的了。
二人略略用过,下午再次启程,奔着下一个落脚的城镇而去了。
谢灵毓寻了棋盘出来,拉着由仪大战三百回合。
额……五子棋。
由仪难得耐心陪谢灵毓玩着早被她淘汰掉了的游戏,饶有兴致地溜着徒弟,实在是太不善良了。
“师傅~”又输了一局,谢灵毓无奈往自己脸上再贴了一条宣纸,瘪着嘴撒娇道:“您就不能让我一回嘛!”
由仪随意将棋子捡了起来,闻言挑了挑眉,轻描淡写地看了她一眼,笑了,“你想让我怎么让?”
“算了算了。”谢灵毓猛地反应过来,连连摇头,委委屈屈,“还是不下棋了,咱们换点东西玩吧。”
“荒郊野岭有什么好玩的。”由仪随意将棋子收起,慢条斯理地摆了个打坐调息的姿势,伸手在谢灵毓身上轻轻一拍,“静心,打坐调息。”
第102章 问仙第七 云暮仙师(妙玉)。
这日天气晴爽,谢灵毓在马车上待闷了,不顾嬷嬷们的反对强烈要求出来透风。
由仪懒洋洋地歪在马车里,一面拈着零食吃着,一面运转着灵力,随口答应了谢灵毓借马的请求。
谢灵毓满心欢喜地蹦下马车,用慈爱目光给由仪那匹温顺神俊的枣红马儿顺着毛,还摸了两个大苹果出来给马儿加餐。
嬷嬷对此颇为不喜,但想起那日谢灵毓杀神一般的身手又不敢招惹,再瞄一眼马车,想起里面那个还是谢灵毓的师傅,于是愈发不敢得罪了,只能自己嬷嬷嘟囔着。
由仪听着嬷嬷念叨着那些:“没规矩!乡野丫头!没见识!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一类乱七八糟的话,手指微微一抬,那嬷嬷脚下猛地踉跄了一下,摔了个狗啃泥。
谢灵毓冷冷扫了她一眼,转而却觉着心中颇为温暖。
于是她喜滋滋地驱马来到马车旁边,对着由仪道:“咱们就要进长安府地界了,师傅您什么章程啊?”
“访友。”由仪随口道:“你不必顾忌我,我本来就没个目的地,随处乱逛。”
谢灵毓点点头答应了,又问道:“那我可以联系您吗?”
“随意。”由仪道:“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你自己做,我是不会帮你的。”
说着,她又仿佛有些不忍心,随意从袖中扯出一个东西来,透过窗子递给了谢灵毓,道:“拿着这个吧。应该有点作用——吧?”
听着她迟疑的语气,谢灵毓心中无奈,还是认真收下了,随口说起些别的事情来。
后头那个唯谢灵毓马首是瞻的护卫寒泠眼间扫到了令牌上烫金的“寒衣”二字,心里略略一惊,对由仪的身份另有了一番猜测。
以马车这慢悠悠的行进速度,到长安府后至少还要用上两三天能进长安城。
由仪左右不是冲着长安来的,当机立断和谢灵毓道别。
谢灵毓管家婆一样问了由仪一大堆问题,确认自家师傅身上不缺钱、不缺日用之后方才放人走了。
“唉。”看着自家师傅潇潇洒洒打马离去的身影,谢灵毓拄着下巴忧愁地叹了口气,想起自家师傅那辈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只觉心中满满都是担忧。
回过头,马车继续摇摇晃晃地走着,谢灵毓缓缓理了理略显凌乱的发丝,徐徐吐出一口浊气。
战争就要开始了,灵毓加油,你能行!
由仪这边一路散漫走着,前头一个老妇人见她一身道袍、气韵悠远的样子忽地眼前一亮,一下铺了过来,痛哭道:“道长!您救救我女儿吧!”
“你女儿怎么了?”由仪忙拉了老妇人起来,问道。
老妇人哭道:“小、小女前些日子许了人,昨日出嫁,不想那女婿忽然去了!那人家非说是我女儿克死了姑爷,要让我女儿陪葬!”
“我朝从来不许活人殉葬,那人家好大的口气。”由仪细细打量她,见她白发松散,身上的衣裳倒是簇新的细棉布衣裙,偏偏分外的凌乱,整个人看起来都少了一股子精神气,此时抓着她的衣摆,就仿佛抓着救命稻草一般。
她轻轻叹了口气,道:“您引我去看看吧。”又问:“报给官府没有?”
老妇人也知道自己没有别的路可走了,离这儿最近的道观寺庙也有一二里路,等她去了再回来,只怕女儿人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