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毫无征兆地突然出手:“看拳!”
小白和高中生都抬起头来。
一声脆响。
“啊!叔叔!我错了!错了错了!”
小白收到的举报越来越多。
作家在他房间跺脚:“你爸把我的《林海雪原》借走了!”
小白哦了一声,说:“等他看完了,我拿下去还你就行了。”
作家红着脸扭捏道:“里面夹了几张卡片呢。”
“什么卡片?”
作家凑过去耳语了几句,这次轮到小白跺脚了:“你把那种东西夹在林海雪原里干什么?!”
作家道:“那我不是想着,每次动了邪念,一看到革命前辈的奋斗历史,就能净化污浊的心灵吗?!”
“你净化,你净化不知道把那些丢了!”
作家支支吾吾地说:“就跟小夏收集塑料袋一样,老觉得说不定哪天就用上了嘛!白哥,你爸这两天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昨天!还问我有没有《红旗谱》呢!”
高中生刚从兼职回家,就跑到小白房间:“你爸太过分了!他今天从小柳哥的奶茶店门口路过,我给他做了一杯店里的招牌奶茶。”
“他没接?”
“他接了,也喝了。”
“然后呢?”
“当场就吐了。”
小白一想,坏了,可不得吐吗?他爸接受甜食的上限是玉米窝窝头。
“……真是不好意思。”
“你去给小柳哥说吧,当时他也在场,已经自闭了。”
女房东就更不用提了,每天早上起来学习防身术,人都学瘦了,背后拍她一下,她就跳起来大喝一声拿腕背压,作家胳膊肘差点给压坏了。
为了给他爸找点别的事情做,小白可算想起来,父爱很爱下象棋,在管辖的平顶山警察局可算小有名气。
而傅哥,曾经在马戏区象棋大赛中杀出重围,勇夺第一,赢了一壶金龙鱼。
棋逢对手,白父自然非常高兴,他一边卷起衣袖,一边志得意满地道:“小伙子,你打拳这么厉害,下棋可不要让我失望!”
富二代仰天长笑:“我师从胡荣华效法王天一,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棋高一着!”
平顶山棋霸VS海淀区棋王,一场腥风血雨的大战一触即发。
神仙打架短,菜鸡互啄长,两个小时后,看棋的都散了,客厅里只剩两个沉着冷静的身影,不动如山,象征着男人的巍峨。
两个人的关系总算好了一点,除了晚上还是倔犟地不肯睡床。
小白的生日是十七号,就是后天了,他想,爸爸今年应该会留下来给他过个生日再走吧。
……别误会,我白·警校之光·铁血猛男,不会在乎蛋糕、蜡烛和许愿的,什么从小到大没过过生日啦、爸爸没跟他说过生日快乐啦、没收到过礼物啦、只能看着同院子其他小朋友过生日什么的,我都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
十六号的下午,父亲出门了,好像提了点东西去奶茶店赔礼,跟小柳解释他们家奶茶还是挺好喝的。
以往他是不会干这种事的,不知怎么,在这边住了一阵,人都变得柔和了。
回来的时候,白父径直跑去了阳台。
小白问:“怎么了?”
白父在外面踱了半天的步,压了压心头的怒火,半晌才道:“你看看十点钟方向那栋楼,还在盖!我上回就跟他们说了再往外建容易发生火灾,这个季节,这一片全都烧起来!你来看,你从上面来看这个电线!”
小白正坐在地上叠衣服,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白父气得嘴边的肌肉一鼓一鼓,折身朝小白质问:“你们这边警察局怎么回事?!阳台不建围栏不管,路边违规停车不管,违章建筑一片一片,都不管!那个房子,我第一天来就报警了,这么多天,居然越建越高!”
小白抬头道:“你报警了?你怎么报的警?”
白父一心想着火灾隐患,没好气地道:“警察局大门就在那里,我走进去报的警!”
小白腾的一下子站起来:“你报警干什么?!这边都是老居民,马上就要拆了,片警本来就不管事,你走进去报警,你一走,人家记恨的还不是我们房东!”
白父一晃,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我报我的警,还怕其他人记恨?怕记恨当什么警察?!这边片警不管事,你也不管事?”
“马戏区本来就是这样的!”
小白说完,立刻知道自己失言,掉过脸不吭声。
果然,父亲脸色坍塌,突然往后倒了倒,像遭到了晴天霹雳。
他叫了一声儿子的全名。在家里,这是最高警报,上警校之后,他再也没这么叫过小白,父亲还是那样高大、凶悍,坚不可摧,他鹰隼般的目光牢牢地盯着儿子的眼睛,良久,粗噶的喉咙以一种几乎拷问的声调逼迫道:“你再给我说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因为公祭日 所以就没有更新 现在剧情过半 《女房东》整本书已经全部写完啦 一共四十三万字 有点长 感谢看到这里的每一个小伙伴!没有你们的留言支持 就这样的成绩 我肯定早就写不下去了 你们都是小天使!!
第68章 欢欢,生日快乐
小白已经不记得争吵的源头只是马戏区一栋违章建筑。
今天家里没有人,其实只不过是白父把他压抑了这么多天的不满全都说了出来,和违章建筑也没什么关系。
他的嗓音粗犷,嘴角眼角下垂,目光如火,和审讯犯人的神情别无二致。
他质问小白,为什么夏天还要六点半才起床。比上学时晚起的半个小时,令他这么多天始终耿耿于怀。
“你自己心里清楚,自己堕落到什么地步!你以为你只有早起松懈了!你晚上运动了吗?一周一次拉练拉了吗?你的队友天天拼死拼活做工作,你真是逍遥快活!”
小白胡乱将身上的绷带撕扯下来,绷带又多又厚,怎么也扯不清,这个动作滑稽又可笑,撕扯得他浑身上下都开始作痛,他将那些带着米白色绷带全都一口气丢到地上,无声无息,药粉和血肉黏连在一起。
他问:“你要我从手术台下来就举铁才满意吗?!”
“噢,”白父点点头,高声讽刺道:“原来你还上了手术台,真是英雄得很!立了三等功还是二等功?前一阵子你秦师兄被捅了一刀,人家还不是一声不吭!学校里给你一点荣誉,你真觉得你高人一等,被打破一点皮,要你挂在嘴边一辈子才好!”
又来了!又来了!
他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过来的,秦师兄,黎师姐,成师弟,葛师妹,整个家属大院没有一个不值得他学习的,所有的小孩子里,他小白是最差劲的那一个。他低人一等,他的努力徒劳无功。
他半天才问:“你是怪我没被捅一刀吗?”
白父微微一顿,仍是报以冷笑:“你可捅不得,你那个房东,非得趴在你身上掉眼泪不可。”
“是啊,”小白也笑了笑:“我哪是值得掉眼泪的人呢?”
白父愠怒地道:“你好会说话!”
“都是你教的好。”
白父盛怒至极,像一个冲出铁轨的喷薄的火车头,喘着粗气,在屋内毫无章法地走来走去,看见地上儿子的绷带,心烦气躁,一脚踢开。
白父指着他,手指都气得发抖:“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还没做错?‘马戏区本来就是这样’,是啊,照你这么说,中东也不要去维和了!金三角也不要去禁毒了!那边本来就是这样!你是什么人?你是来干什么的?!梁队把你派过来是干什么的!?自己意志不坚,还要怪到环境身上!那叫你像你邓师兄一样去黑帮,你是不是还要给梁队开一枪!?不想干趁早别干,滚回河南当户籍警!”
“我没有。”
白父高声猛喝道:“还敢顶嘴!”
“咳咳咳……”
小白一直低着的头抬起来,白父怒火攻心,一口气呛在喉咙里,整张脸呛得通红,呛得站都站不住,弓着腰剧烈地咳嗽。
他连忙跑过去要帮父亲顺顺气,可白父仍在气头上,颤抖的手哆哆嗦嗦地推开了他。
一双黑亮固执的眼睛,说不清是愤怒还是失望。
而父亲的失望,是小白最不愿面对的事情。
他只能把父亲的茶杯递过去,和之前的每一次争吵一样,低下眉眼道:“我知道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