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的气氛瞬间便凝固了,和地上的黑外套一般死气沉沉,灯光还在摇晃,晃得人脸上颜色忽明忽暗,里面的电影院、歌厅、楼下的舞池音乐隐隐约约地传来,呼叫服务的铃声还是响着,但是没有人敢动了。
秦哥问:“蛇一?”
寸头点点头。
秦哥说:“上个星期四,在这里的人往前一步。”
小白原本是坐着的,没法朝前一步,只好站起来,女同事察觉到他要站起来,发着颤抱着他的胳膊小声道:“你傻呀…!”
当天值班的人都朝前了,小白掰开她的手,勉勉强强站起来朝前一步,跟那些人一样大气也不敢喘。
秦哥说:“晚上十点半之后还在的。”
只剩零星几个了,小白心脏狂跳,仍然迫不得已朝前挪了一步。
寸头的人开始打量这些人,走到小白面前时,使劲盯着他看了几眼,那眼神十分深幽恐怖,小白确信了他是在监狱里呆过很长时间的人。
秦哥最后说:“在C3和大厅之间的。”
场上没有人动。
小白咬着牙,他想,自己到底还是骗了小夏,没能保护好自己。
他朝前走了一步。
寸头腾的一下转过头来,激愤难言,狂叫一声,秦哥出声道:“别动手。”
秦哥朝小白这个方向走过来,蹋,蹋,每走一步都带血,小白闭上眼睛想,大学生,大学生,在学校里,训导员要骂你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他忽然蹭的一下站直,胸口起伏着,目不斜视地迎上秦哥的目光。
私下举报,他做过。
那天值班,他也在。
虽然这个蛇一他不认识,但是卧底到底心虚。
秦哥站定到他面前。
大滴大滴的汗水顺着小白额头流下,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大爆炸一丝声音也没有。
千钧一发之际 ,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巨响,左前方的玻璃窗被人拿消防器砸碎了,刚刚站在爆米花机旁边的一个人腾的一下就从豁口跳了出去。小白惊呆了,秦哥也有点微怔,这回寸头反应最快,立刻狂呼道:“是老坤!狗崽子!——追!”
寸头哥的人可以说是倾巢而动,马上追了出去,小白一下就瘫倒在椅子上,张着嘴艰难地呼吸着,看着秦哥,蒙冤受辱,劫后余生的样子,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这幅没出息的样子成功逗笑了秦哥,时局紧张,转瞬即逝。
他说:“怕什么,没事就用不着怕我。”
小白汗如瀑下,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左腿动弹不得,刚刚就是这条腿,险些先一步越柜翻墙,夺路而逃。
他带着哭腔说:“我只是个卖票的……卖票的,林哥没说有这些事。”
林哥是给他们排班的经理,现在也瘫在一旁,牙关战抖。
女同事从椅子上摔下来,要来扶他,她也吓得不轻,半天扶不起来,开始后怕,嚎啕大哭。
她说:“我要辞职!我要辞职!”
秦哥说:“别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
女同事吓得马上闭嘴了。
秦哥说:“回家。”
女同事抽抽噎噎地看了一眼钟:“还有俩小时才到下班呢。”
秦哥说:“老子叫你回家!”
女同事说:“那……不能算早退吧?”
要是秦哥没拒绝她报销车钱的请求,事情可能会向着言情小说的方向发展。
三点不到,街上已经没什么行人。小白离开了大爆炸前门的监控范围之后,拿了手机,马上给队里打了电话,想了想,给社区派出所也打了一个。他看着地上细碎反光的玻璃渣,跟了一段,那个人跳窗到现在才仅仅过了十分钟,没有交通工具,孤身一人被追打,小白没有骑摩托车,抬脚朝市区的方向追了过去。
寸头的人拖着那个内鬼朝一家低配版的大爆炸里走——应该不是警察,涉及帮派斗争,现在场面已经变成了群殴,场面之混乱犹如屠宰场,叫骂声多为江尧土话,刀枪棍棒纷纷开始往外掏——正好全抓了,目测有至少一半吸毒的。
出了大爆炸,一切事情都好办。
他在墙角,等待着警铃声的响起,人头攒动中,他忽然看到一个非常熟悉的人影,一闪而过,他心里猛地惊跳一下,不管不顾地追了过去,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太熟悉了,这种熟悉感可怕而强烈,以至于他完全相信自己的大脑在那短暂的半秒钟里认出了那人是谁。
那是一个非常亲近的人,一定与他关系匪浅。
只是那一瞬又太快,站在夜晚的风里,他根本想不出那究竟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嘻嘻 白警官整治江尧可以算本书为数不多的主线剧情了…
第50章 我进去了,你喊不喊?
天气热起来之后,女房东又可以坐在摇椅上吹风了。
周末,高中生不上课,不写作业不读书,没事干,就搬一个小板凳出来和她一起吹风。
她歪在椅子上,问他一些学校里的事情,他零零散散地说着,忽然朝她伸出手,女房东还以为他要抱她。
她很快就把高中生给抱住了,跟抱一只大狗似的。
高中生愣了一下,闷声闷气地说:“热呢。”
话是这么说,他也没挣开。
他原先伸出来的一只手依旧探进她的头发,摸她后脑勺上缝过针的伤疤。
女房东这才明白过来,尴尬地松了手。
高中生没什么表情地说:“没关系。”
女房东想跳过这个话题,便挠挠头,道:“我这个伤早就不疼了,我自己摸着都没感觉了。”
高中生说:“嗯。”
她笑他:“你搬个凳子坐在这,不会是怕又有人打上门吧?”
高中生说:“嗯。”
女房东一愣,反应过来后,弯弯眼睛,笑话他:“傻孩子,咱们家已经是出了名的老虎窝了,客人都不敢上门,哪儿来的坏人呢。”
高中生把眼睛调开:“……坐着比较好。”
一边说着话,下面来了个流里流气的男人,探头探脑地看着路,在走廊下面踢来踏去的。
他找着路,从口袋里摸着烟,啪的一声点着了,咬在嘴里,蹬蹬蹬,地动山摇地走上他们家楼梯。
女房东想,卧槽,不会这么乌鸦嘴吧。
那人黝黑的大手一路磨着不怎么干净而且还扎手的栏杆,像是消遣。
他经过女房东和高中生面前,看了她一眼,高中生浑身的刺都竖了起来。
他也顺带瞟了一眼高中生。一副世界强者的高傲姿态,歪嘴笑着,睥睨了一下这个未成年的小学鸡。
他体格极为壮硕,拳头沙包大,非那天两个黑白背心可比。
女房东也有点紧张,不过今天富二代跟小白都在屋子里,她仍然表情镇定地坐着没动。
男人抖了抖烟灰,走了,经过卢阿姨那栋楼,也上看下看了一会儿。
他像是在找人。
高中生问:“认识他吗?”
女房东摇摇头。
男人找到绿裙子姑娘的门前,确认了一下门口晾着的鞋子衣物之类的,抡起拳头,砰砰砰地狂砸起来,说是狂砸丝毫不过分,方圆几十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但凡长个心眼的人都知道绝对是遇上事儿了,高中生和女房东同时站了起来。
绿裙家是很便宜的老房子,甚至不是防盗门,门框是木头做的,只有门面贴了铁皮,里头还是纱窗和锁链。
男人一声也没停,敲锣打鼓似的兴奋地捶打着,女房东听得心惊肉跳。
卢阿姨也给惊动下楼了,拿着一把瓜子,站在走廊对面,蹑手蹑脚地,探头探脑看了看那男人,吓得缩了回去,拿口型问女房东问:“谁哪?!”
马戏区经常有这种事,哪家哪户不知道哪天就上门一个流氓地痞。
女房东害怕地摇了摇头,高中生已经上前半步把她挡在了后面,隔着一百米呢,不知道他警惕个什么劲。
卢阿姨作为女同志,也很害怕,缩着脖子,嗑瓜子都变得很小声。
门内迟迟没有响应。
他站得有点累了,拿一只胳膊倚在门上,另一只手依旧握着拳,有一下没一下地狂砸着绿裙姑娘单薄的家门。
身后的家门忽然咯吱一声,女房东吓了一跳。
她小声问:“你们全都出来干嘛呀?”
作家看见了卢阿姨,浑身瑟缩一下,躲在小白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