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南北(133)

坐到副驾,温南栀低头,拉过安全带正要绑,就被宋京墨伸手接过去,低头,扣好。

温南栀愣住了。

宋京墨却好像已经做过一百次那般娴熟自然,帮她扣好安全带,将车子倒出,驱车驶向大道。

温南栀纠结片刻,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你现在,嗅觉已经恢复很多了吗?”

其实这真的是很私人的一个问题。原本温南栀是不敢问的,但经过前不久那个下午的试香,以及前几天董先生生日宴上,她比所有人都先尝试了那款令她心折不已的“风前香软”,她实在好奇极了。现在又没有别人在场,也不必担心暴露宋京墨的秘密,所以她忍不住问出了口。

换作其他任何一个人问,宋京墨恐怕都要有些不悦,因为他清晰知道其他人问这个问题背后的目的。但温南栀不一样,她即便是好奇,也没有任何探听的刻意在里面。

宋京墨忍不住唇角微扬:“确实恢复了一点。”趁着等红绿灯,他偏头看向她,“但恐怕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多。”

温南栀说:“但你调出的香,真的很棒……”提到香水,温南栀原本很激动来着,但考虑到宋京墨的感受,她觉得自己表现的太激动好像不怎么礼貌,“我的意思是说,我觉得,闻着那些香水,根本不觉得这会是一个嗅觉失灵的人调制出来的。我觉得甚至比您之前调出的香水更厉害了。”

宋京墨说:“那是因为我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温南栀忍不住侧头看他。

宋京墨车开得不快,且很平稳:“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为什么爱神丘比特是蒙着眼睛的,为什么法庭外的正义女神也是蒙着双眼的?”

温南栀没想到话题突然跳到这儿,懵然地摇了摇头。

宋京墨说:“因为不论爱情,还是正义,都要依靠心灵来判断,而不是单纯依赖双眼看到的表象。”

温南栀似乎有点明白宋京墨的意思了:“所以,这一次你调香,并不是完全依赖嗅觉本身,而是——”

“我的记忆里,已经储存了几千种味道。过往十年的试验、研究、种种经验积累和总结,也都可以告诉我,将一种味道和另一种味道搭配在一起,会产生怎么样的化学反应。”宋京墨徐徐道来,语气里全无炫耀,只余坦然,“所以那次和你聊过你的香评之后,我突然意识到,当一个优秀的调香师固然需要拥有敏锐的嗅觉,但一个调香师如果只懂依赖嗅觉,那么他就不是真正的天才。调香需要问心,也需要想象。”

“因为……”直到宋京墨将车子停靠在停车场,推门下去的一瞬间,温南栀仍难以置信,她小声地重复,仿佛在问自己:“因为我?”

宋京墨说:“下来走走?”夜风将他的声音分割的有点破碎,但在这样安静的夜晚,听来却更觉得清澈不含杂质,“这个停车场距离你学校也不远,走回去大约十五分钟左右。”

其实宋京墨没说的是,从这里走到温南栀学校的大门需要十五分钟,而从那座大门走回她的宿舍楼,约莫还需要十五分钟。也就是说,原本将她送到宿舍楼最近的南门走5分钟就能完成的行程,被他这么拉长成了半小时。

“好啊。”虽然已经是夜晚,温南栀倒不怕冷。这场感冒过了之后,平城仿佛也过了最冷的阶段,最近隐隐有回暖的趋势。

温南栀在心里默默提醒自己,要清晰地记住这一刻。记住他刚才说话的语调,他身上的穿着,他说话的神情,这样想着,她偏过头,却没想到这一刻宋京墨也刚好在看向她。

“南栀,这款梨花香水的灵感,是因为你。”

温南栀原本仍沉浸在下车前的难以置信中,还觉得是自己听觉模糊了,可听到宋京墨这样说,一切都不可能再模糊了,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船过水无痕。

温南栀发现心底那颗不知名为什么的种子,在这一瞬间沉沉动了一下,在宋京墨的这一句话里,生根、发芽。

从这一天的夜晚,疯狂生长。

“因为我?”温南栀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僵硬,整颗心却在止不住地发烫,仿佛被泡在一罐暖暖的蜜水里,“怎么可能呢……”

“还记得那天晚上,我问你对Pure的观感吗?你对Pure的定义、和对雪的形容点醒了我。我突然意识到,我一直试图用香气去描摹的感觉,应该是这支风前香软所呈现的效果,而不是Pure那样追求极致纯净的尖锐。”

清新、柔润、带一点朦胧、令人觉得松弛之中拥抱着无限美好,这才是成年人心中对“纯净”的向往吧。

温南栀这回不用确认,也知道自己脸已经红了:“其实我都是……瞎说的,这是宋先生自己的灵感。我不过是,不过是抛砖引玉罢了。”

宋京墨察觉了她的紧张,笑了一笑,拾步向前。

有些话,眼下点到即止就好。没必要现在吓坏了她。

然而有时候意外来得比任何预想都突兀,不远处冷不防一束车灯照亮,紧跟着一辆摩托车伴随着轮胎激烈的摩擦声朝两人直冲过来。

宋京墨的注意力有一多半放在温南栀身上,见状一把拉过她护在怀里,身体却因为力量过猛无法在瞬间保持住平衡而向一旁跌倒。

摔倒的时候,他仍然记得将怀里的女孩儿牢牢护着。

第216章 梨花的瓣子是月亮做的

两人摔倒在路边树冠倒映的阴影里,宋京墨将自己当作肉垫,但仍然关注着那辆摩托车的去向。但摩托车恰恰一去不返,让人无法判断刚刚那一击是有人故意而为、还是喝醉了酒的陌生人一时操作失误。

头顶的月光越过干枯嶙峋的枝杈,流泻一片温柔的银白,宋京墨将目光从远处收回,与怀里女孩子关切惊惶的目光对上,心在一瞬间软成一团。

他从前不知道心脏还可以有这样的感觉,更不知道在这一瞬间,有些本能越过他原本层层防守的底线,当他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他的唇已经从那双软糯微凉的唇瓣上移开了。

那样凉,又那样软,还有点湿漉漉的,仿佛在亲吻清晨尚且沾着露水的花骨朵儿,而且是其中最娇嫩柔软的一瓣。

刹那间,他又想起曾在书上看过的那句话:都说梨花像雪,其实苹果花才像雪。雪是厚重的,不是透明的。梨花像什么呢?——梨花的瓣子是月亮做的。

如今,他终于亲吻到这一朵如小月亮般的梨花了。

人生三十载,从未有哪一刻,宋京墨这样清晰地听到自己乱得不成章法的心跳声,如同鼓捶,如同惊雷……他有好一阵完全没有办法从那种感觉中抽离出来,甚至连一个字都说不出。

可温南栀却没有他想象之中的害羞慌乱,她手脚并用地从他身上爬起来,还记得伸手去拉他,似乎把他刚刚的举动当成了单纯的意外。

她以为是他没控制好力道,稀里糊涂撞上去的。

宋京墨拉着她的手站起来,那双手并不是柔若无骨的冰凉,而是温暖之中透着力量。

是了,她一直都不是不识人间疾苦的娇小姐,她像只挂在他一个人房间的小月亮,皎洁清润,不论任何时刻,总能照射出明亮的光来。

他顺着自己的力道站起来,迟了一刻,才松开拉着的手。

“没事吧?”

温南栀摇摇头:“我没事。”她看着他,“你呢?”

宋京墨原本也想摇头,却在脚迈出去的一瞬间脸色微变。

十分钟后,原本和芍药相约在楼下酒吧喝酒聊八卦的蒋陵游接到宋某人电话,让他开车过去接他一趟。

手机开得免提,蒋陵游和柳芍药开始还不忘调侃他,

蒋陵游说:“咋回事儿宋大神,这才送我们南栀妹妹一次就把脚给崴了!你这是怎么个路数啊?”

柳芍药在一旁笑嘻嘻的:“别说,我觉得苦肉计虽然老套,但对栀栀管用!”

宋京墨三言两语道出事情经过,电话这端两人一起沉默了。

半小时后,四个人在附近的咖啡馆聚齐,顺便带着宋京墨去最近的医院急诊做了个检查。

好消息是没伤到骨头,但确实崴得不轻,想要正常走路,怎么也要养上十天左右。

宋京墨的脸色从打电话起就没好看过。

不管别人怎么想,崴脚这事儿真的太影响他某些计划了好吗!这跟他原本预想的一点儿都不一样!想到这儿,他还看了温南栀一眼。

上一篇:奔向你怀里下一篇:吾日三省吾身

江雪落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