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砚抹掉嘴角的血,看着父亲脸上濒临崩溃的神色和微微颤抖的手,心里忽然有种报复的快感。
“你们这样多久了。”林父压着怒火问。
“不久。”林北砚没什么表情道,“刚开始而已。”
“赶紧断了。”林父说,“你要喜欢男人我不管,但你弟弟还没成年,你不能为了报复我去祸害他……让他走上歪路。”
林北砚嘲弄地扯了扯嘴角,只是听着,也没为自己辩白当初到底是谁先起的头。
林父有句话说得不错。
同性恋是条歪路,现在不好走,以后也未必好走。
更别提他俩还是亲兄弟的关系,让人知道少不了要骂一句乱伦。
他可以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也愿意为苏怀安承受这些,甚至想过以后带苏怀安离开这个家,去一个没人认识他俩的地方生活。
可苏怀安呢?
苏怀安才刚满十七岁,傻乎乎地把第一次给了他,还要跟他考同一所大学。
这是真的喜欢吗?
还是因为缺爱在他身上寻求慰借,把习惯和依赖当成了对他的喜欢?
林北砚无从分辨。
他只知道自己不希望苏怀安在尚未成熟的年纪就选择了这条路,等到耗费青春吃尽苦头的时候才觉得后悔,最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他身边。
这种眼睁睁看着失去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太糟糕了。
林北砚此生都不想经历第二遍。
如果结局注定是遗憾,倒不如一直未圆满过。
所以几天后林父说已经联系好国外的学校,让他准备材料找时间去办签证的时候,林北砚也没表示异议,只是如同木偶一样服从安排,在8月末的某天凌晨登上了前往美国的航班。
长达十四小时的飞行足以让他从任何情绪中平复下来,并在落地第一时间接到苏怀安的来电后,依然保持最冷静的态度进行了对话。
苏怀安问他在哪里,林北砚说在美国,苏怀安又问是哪个城市,林北砚回答纽约。
苏怀安问哥哥为什么要走,是学校交换项目还是出国留学,林北砚说出国留学,可能好几年都不会回来了。
“哥哥,哥哥。”苏怀安在电话里哭着叫他,“说好等我去北京找你的,为什么要一个人出国……是不是我们的事被发现了?是爸爸逼你走的对吗?”
他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企图为哥哥找到一个丢下自己的苦衷,然后心安理得地留在原地等哥哥回来。
可林北砚却冷冷地告诉他,不是的,没人逼他走,是他自己想离开。
“我玩腻了,苏怀安。”林北砚说,“到此为止吧。”
电话那头的哭声嘶哑,而他亲手按下了挂断。
始于盛夏的美梦也终于在另一个盛夏的末尾彻底结束了。
第30章
国外的生活枯燥而充实,林北砚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做项目,偶尔社交,不过认识的大多是些酒肉朋友,真正能交心的没几个。
Jonny算其中一个。
他是美国华裔,精通中英文,性格热情开朗,跟林北砚是室友。
林北砚刚来纽约那段时间状态很差,整夜整夜地失眠,胃口也不大好,甚至还去咨询过心理医生能否开药缓解一下。后来能从情绪最低潮走出来,迅速跟上课程节奏,并慢慢适应与国内截然不同的新环境,投入到学习生活中,少不了Jonny的陪伴和帮助。
圣诞节假期Jonny邀请林北砚去他家一起过,当时两人的关系已经非常好了,林北砚没有拒绝,结果去后才知道这家伙是打算帮自己的妹妹搭线,碍于情面勉强应付了一晚上,回校就直接跟Jonny坦白了他是同性恋的事。
Jonny相当震惊,直言平常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林北砚没细说原因,只问他是否介意,如果介意可以申请换宿舍。
Jonny立刻表示不介意,并为那天自作主张的行为向他道歉,还说下次有机会要给他介绍几位gay圈的朋友。
林北砚淡淡地回了句,再说吧,暂时没这方面的想法。
Jonny看他神色有些落寞,估计是在上一段感情里受过伤了,出于尊重没继续追问,只给了对方一个安慰的拥抱,让他什么时候有想法了再告诉他。
临近春节的时候Jonny和林北砚正在准备ICAN创业设计赛的项目,身边有不少中国留学生都请假回家过年了,Jonny问林北砚要不要也回去,他可以熬几天夜帮忙赶进度,林北砚说没事,家里人多,不缺他一个。
比赛前夜两人都熬得很晚,一个负责改稿一个负责改ppt,改到凌晨三四点才结束,Jonny困得直接躺下了,听着浴室传来水声还嘲笑林是个大洁癖,不洗澡就死不肯上床。
林北砚懒得理他。
等洗完出来Jonny居然还没睡,拿着他的手机不知道在跟谁讲电话,讲的还是中文,见他走近才把手机递回来了,说是你弟弟的电话,刚才一直响就帮你接了。
林北砚放到耳边喂了一声,听见那头传来平稳而微弱的呼吸,很久才响起苏怀安熟悉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叫他哥哥。
林北砚走到阳台关上门,在冷风中呼了口白气,问苏怀安什么事。
苏怀安说没有,就是有点儿想哥哥了,想听一下哥哥的声音。
他问林北砚在美国过得怎么样,圣诞节好不好玩,没话找话地聊了几句,又问刚才接电话的是不是哥哥的新男朋友。
林北砚沉默片刻,没回答这个问题。
“……哥哥。”
苏怀安声音低下去,带了几分鼻音,像是捂着被子偷偷哭。
“你真的从来没喜欢过我?”他问,“……连一点点都没有吗?”
林北砚抿紧了唇,左手用力扣在铺满雪的围栏上,冷得整个人发僵。
“没有。”他仰头望向漆黑的夜空,将眼角微热的湿意压下去,淡淡道,“以后没事别打我电话了。”
苏怀安吸着鼻子,把哽咽尽数堵回喉咙里,才说好:“哥哥再见。”
挂断前又很轻地笑了笑,说希望哥哥不要后悔。
林北砚微怔,紧接着通话就戛然而止,再也没有回音。
……后悔什么呢?
他在阳台上迎风站着,站了好久好久,直到被吹得快失去知觉才回过神,给林父打电话问苏怀安在哪里。
林父的声音有些疲惫,语气也很不耐烦,说我们都在家过年呢,用不着你操心,还让他别再跟苏怀安联系了,答应要断的就该断干净。
林北砚冷笑着挂了电话。
他放弃考上的学校来到美国,换了新的微信号,逢年过节像孤儿一样无家可归。
就这样还不够。
还被人嫌断得不够干净。
林北砚把手机里的SIM卡拆掉,扬手丢下楼,然后裹着冷风转身回到了寝室。
或许父亲也并非真的害怕他带坏了弟弟。
只是想让他离开那个家而已。
……随便吧。
他也永远不想再回去了。
第31章
四年后,林北砚顺利完成学业,加入纽约诺尔曼公司任执行合伙人,主要负责亚太地区范围内的风投项目,渐渐积攒了一笔不小的资金,打算回国创业。
Jonny之前总说要给他介绍对象赔罪,结果好几年过去也一直没介绍成,这次索性舍命陪君子,带着刚从外祖父那儿继承回来的遗产给兄弟撑腰,并成功谈下了国内第二大旅游集团的投资,共同创立一家酒店管理公司,总部设于北京,计划以“安旅酒店”为核心品牌发展经济型连锁酒店项目。
首批开业的安旅酒店直接由原属旅游集团的连锁酒店翻牌而成,凭借价格实惠和优质服务将名声打响之后,公司开始加大资金投入,在广东、浙江等几个旅游业发达的地区收购了一批散装酒店,准备进行改建。
改建需要花费的人力物力比直接翻牌大得多,不只是以旧改新,还得改出属于自己的独特风格,让旅客一看见外观就能认出这栋楼是安旅酒店,住进来一天就能记得这是安旅酒店的客房,塑造深入人心的品牌形象。
现在公司才刚刚起步,各方面的条件都有限,想找性价比高又不会狮子大开口的承建方还得靠熟人牵线。
这事儿Jonny是有心无力,林北砚的人脉则停留在出国前,别说关系好的本来就少,离现在都已经快十年没联系过了,也不知能找谁帮忙,最后翻遍通讯录找到了当年扔卡后存下来的号码,给齐思远打了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