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闹腾着,屋内走入一个男人,神情严肃,两个小男孩似乎很怕他,立即收了笑,脊背挺得笔直。
他逡巡了一圈,望向那个痰盂,名两人在屋内跪好,随从递过来一根长鞭,他取过来,狠狠向他们鞭去。那名妇人破门而入,扑倒在他们身上,鞭子狠狠抽在她身上。
男人似乎极为生气,呵斥了许久,怒气冲冲去了。那妇人将他们扶起来,替他们理好衣服,抱回桌前,把书放到他们手里,在背后默默看了一阵,抹着眼泪去了。
光影中场景突变。
这一次,两个小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爬着一段阶梯,这阶梯看起来不算什么,但两个孩子那是还太小,爬得十分辛苦。
终于,他们爬上了最高一阶,那是一个空荡荡的所在,他们一边喘着气,一边哭着,一边合力推开一扇窗户,焦急地望向远处,终于找到一点影子,使劲地挥舞着双手。
正挥舞着,其中一人突然转过头去,那男人怒气冲冲出现在他们身后,一手拎起一人衣领,将他们拎了下去,放在庭院之中的雪地里,命他们跪好,又扬起了那根鞭子,这次,再没有人来阻拦,直打得两人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打了好一阵,他把鞭子收了,命他们跪直。自己步回堂内,在一个火炉边坐下,一边饮茶,一边翻看起一本书来。
接下来,光影中四季变换,两人衣饰、发型、样貌、身形皆在变化,唯一不变的是,他们一直在舞剑,配合默契,看上去赏心悦目。
剑式渐渐变得复杂,两人成了大人模样,突然,阵中一人收了招式,凌厉望向一边,显然发现了什么,狠狠掷出了手中的剑。另一人面上一惊,一个翻腾越入空中,折腰下沉,手中剑顺势递出,前剑锋芒偏转,钉到游廊旁的一根柱子上,一个姑娘正款步而来,吓得往旁边一缩。
那少年微笑上前,安抚了一番,伴着那姑娘去了,另一人从阴暗中走出来,脸上神色很是不悦。
接着出现的场景中,便是同样的一张面孔,一会和那姑娘玩闹在一起,一会又吵得不可开交。
一旁观看的洛名撼已然深入其中,彼时那纠缠无解的无能为力和焦躁不安潮涌而来,他双手越握越紧,突然暴吼一声,一拳击向那团光影。
幻象如水面的倒影,迅速激荡开来,再重聚,已变成了一个人,就是刚刚一直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他却还未清醒,朝他大吼起来:“你有什么了不起,你和我明明是一样的,是一样的!”
另一个他却笑了起来:“谁说不是呢?我们原本就是一个人啊。”
“……不,不是,我们不是一个人。”
那人撇撇嘴,从善如流:“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喽。”
这种态度,简直能令人疯狂,他大吼道:“我们不是一个人,不是,你休想让我变得和你一样,你休想让我成为你的影子!”
另一个洛名撼笑了,道:“那你这么多年,为何要扮成我的样子,为何要过我的生活,为何要按照我的标准活着?”
“没有,我没有,”他退走两步,想了一下,道:“那只是我的计谋,我不会像你那样活的,你看,我不是已经杀了你的妻子,也杀了你的孩子吗?”
另一个洛名撼道:“没有。我的妻子是为了保护我的孩子死去的,我的孩子还活着,而你的孩子呢,你为何杀了他?”
“我没有,他是自己找死的!”
“不,你清楚是怎么回事。你把自己当成了我,为了给我的妻子报仇,这才杀死了他。你从来也不想杀我的孩子,所以瑾愉才能好好活到现在,是不是?”
“不,不——”
“你杀了我,却还是逃不掉被吞噬的命运。你知道吗,光明必然战胜黑暗,阳必然会吞噬阴,你知道的,你阻挡不了。”
“不,不——”他疯狂大喊起来,拼尽全力蓄了一掌,狠狠向前劈去,那人立即便烟消云散了。他望着面前的黑暗,仿佛不相信自己竟然有如此大的能量。
俄顷突然狂笑起来,那不过是一团幻影啊,驱散一团幻影,有什么难的呢?
在尖利的狂笑中,他的手已经送去,阴阳剑再也没有丝毫犹豫,像一道夹带着滔天怒火的闪电,倏地向前去了——
“去死吧,你们!”
“去死吧,这个该死的世界!”
第76章 郎迦之巅蛊杀化境(四)
箫音转急,突然拉高,戛然而止。一团妖魅的光凭空速来,穿过人的身体,一瞬间变成鲜红一团,俄顷慢慢消散,那红变成一条青色的线,引入原先的妖魅之中。宝剑发出满足的嗡鸣,调转剑身,飞入了黑暗中。
鲜血冲口而出,孔夏长老疑惑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寒风肆掠,他□□一声扑倒在地,落入一人怀抱,她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落,不愿接受现实般使劲摇头。
孔夏长老一笑,道:“奇怪,明明是身体缺了个洞,为何我觉得是丢了魂一般,不觉得很痛,只觉得难过。”
灵忧哭得更伤心了:“你能知道什么,你那么笨!”
“我那么笨,是啊,我那么笨,但是,你比我更笨啊。”
“不要说话了,再说,你就得死了。”
“不说我也要死了。灵忧,图灵湖畔的公主,对不住了啊。”说完,一抹微笑定格在他的脸上,原本紧紧抓住她一抹衣角的手,松弛了下来。
灵忧肝肠寸断,泣不成声。经年未见,千言万语郁结在胸口,这个男人却一句都未听,便撒手人寰。图灵湖畔的公主又如何,蛊族的长老又如何,切换身份,来到彼此身边,最终敌不过四个字,生离死别……
其余四位长老站在他们身后,孔夏和灵忧的感情从来不让第三个人知道,但是,路过的风知道,闻过的花了解,他们携手走过的每一段路会见证——所以,他们都没有很惊讶。只是觉得难过。
那些足够深厚的情感,就像冰山上的雪莲,绝壁上的蛮花,不必拥有,只远远地看上几眼,已足慰平生。
黑暗中却传来一声讥笑,嗜血之剑去而复返,握在一人手中,直向灵忧后背而来。云音长老面上一冷,广袖一挥,原本握在手中的幻箫脱手而出,正面迎上阴阳剑。附着于剑身上的蛊神都听过这把箫的号令,一时都被震住,不敢再叫嚣。但是把这把剑握在手里的人却不会把它看在眼里,唇角上扬,将真气灌入掌中,继续推剑向前。
眼看灵忧就要遭殃,突然斜飞来另一把剑,狠狠打在阴阳剑上,发出“铿锵”一声响,洛名撼只觉得虎口一震,其剑差点也随之而出,他收了剑式,道:“你也来了。”
那人燕子一般接住琳琅剑,站稳了身躯,才道:“你没料到我会来?”
洛名撼冷笑:“我何必去想这些?”
墨虎道:“二十几年未见了,咱们现在谁强谁弱,还不一定呢。”
“比比不就知道了?”话音未落,阴阳剑已向前刺出,琳琅剑发出一声欢快的嗡鸣,立即迎它而去。
木白鹤从黑暗中走出,看也未看战得正酣的两把剑,冲云音长老道:“还站着干什么呢,快撤!”
云音长老还在犹豫:“可这毕竟是蛊族的事情……”
“死脑筋!你们在这里能顶什么用,多几具尸体,还得别人帮忙来收。”
云音从来没听过这样血淋淋的话,面上一红,倒真被说服了,对其余几人道:“走吧。”
阵中,洛名撼得意道:“墨虎,他们把你扔在这当炮灰了。”
墨虎刺出一剑,差点夺得一个空门:“你懂个屁!”
洛名撼脸色顿黑,也不说话,全力来攻,两人胶着,一时难分胜负。
东方已露出第一缕白,琳琅剑突然冲天而起,阴阳剑紧咬而去,其下,墨虎突然得意一笑,一拳击向洛名撼胸口,他踉跄几步,脸色顿变,道:“你偷袭我?”
墨虎道:“武家的拳头就是武器,算不得偷袭吧。”
“可我们说好的是比剑!”
“诺,剑来了——”墨虎接住琳琅剑,全力向前此去,洛名撼一时竟只有退路,没有攻路。他退了两步,嘴角一抽,泛上冷意:“这是你逼我的。”
说着,他突然站住不动,低头凝神,墨虎心知不妙,立即举剑来攻,快接近洛名撼的身体,却见他突然抬头,冲自己一笑,讥笑未敛,阴阳剑已从他身后飞来,在琳琅剑背上轻轻一震,那剑似乎有了灵识,调转回头,刺入了墨虎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