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当头一声棒喝——
永平帝就没看见过谢爱卿这么声色俱厉过,无论何时那都是一派镇定自若,天塌下来有个高儿的挡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
谢显带着他逼宫政变之时,也不曾有过——
这是永平帝迈不过去的坎,有时候做梦都梦到那时候,醒来身上还是一头的冷汗。那时真是,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直到听完谢显所奏,永平帝都不禁直吧唧嘴。
心道怪不得谢爱卿巴巴上了早朝呢,原来竟是秘书监的夫人冲撞到了萧宝信致其早产,这就不奇怪了。
杀人若是不犯法,估计谢爱卿拎着八十米的大砍刀就砍过去了。
前提是,谢爱卿提得动。
永平帝都没插上话,萧司空就跟着参了蔡启,依旧是治家不严,纵奴行凶。
话音才落,早半个月恢复上朝的御史中丞萧雨也参了蔡启一本……
都道上阵父子兵,真冲撞到了萧宝信,人家婆家娘家一起上,倒也怪不得人家仗着人多势众,无论是谁也挑不出理来。
又不是去旁人家,有个冲撞也能自说自话推卸责任。
你带着家奴到人家家里横冲直接,还把孕妇直接撞的变成了产妇,但凡有些血性都忍不了,更不要说谢显这样宠妻无度的。
这几个人里还顶数谢显下手最狠,折子上所揍也最是不依不饶,当场对质半点不讲情面。
蔡启恼羞成怒,一张四方大脸涨成了紫红色。
嘴边儿的廷尉之职啊,眼巴巴就要飞走了。
哪怕是他,早知皇帝的心意,可也不得不顾忌谢显。真若是谢显一心阻拦,不依不挠,皇帝念在他从龙有功的份上都不至于在这事儿上和谢显拧着干。
简单一句话,谁让他没有那从龙之功?
后找补的,怎么也不如雪中送炭,急难之际救皇帝于水火。往大了说,那与皇帝是有救命之恩的。
“……这其中定然有误会的,皇上。”蔡启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拙荆是谢仆射的姨母,与谢仆射之母是嫡亲姐妹,一直以来往来密切,手足情深,又怎会存了伤害之心?”
萧司空冷声道:“这也正是我想问的,好歹两家是亲戚,便是再有不和,我闺女也是十月怀胎临盆在即了,有多大事儿不能好好说,非要纵奴行凶硬闯谢府?”
“这就是你们两家有亲戚,换成旁人家,便是有心冲撞,也得能进得去府门!”
萧御史紧随其后:“前日里蔡二郎纵犬行凶,致使谢家九郎的妾室早产,大出血而亡;郗家十二郎嫡妻小产,因此三家闹上了建康令的衙署,蔡二郎咆哮公堂,对建康令颇多怨恨,受杖十数。隔日蔡二郎嫡母,蔡监君嫡妻便闹上谢府,这里面有何因果,有目共睹。”
“蔡监君,敢问这事儿你是知情还是不知情?!”
“蔡监君先是纵子行凶,后又纵妻行凶,又有何脸面在朝堂之上大呼冤枉,误会?”
“养不教,父之过,妻不贤,夫之错!”
“臣参秘书监蔡启,嚣张跋扈,纵妻子仆人行凶,不修德行,务请陛下严惩,以儆效尤!”
第567章 困兽犹斗
这一套组合拳打的令人眼花缭乱,很有几分疾风劲草的意思。
蔡启恨的牙都要咬碎了,嗓子眼儿那口老血好悬就喷到了太极殿之上。
其实这里面的原由,他还真是不知道。
袁大娘因为郗廷尉给郗十二郎撑腰,而蔡启默不作声,老两口大吵了一架。蔡二郎挨了十杖之后,蔡袁氏都没和蔡启商量就直接找去了谢家。把谢家作了个人仰马翻,她也知道这事儿不好善了,不然也不能把褚袁氏请过去,想她从中翰旋。却不成想褚袁氏一听萧宝信早产,巴巴就跑去了谢府,理都没理她这茬子。
憋了一肚子气,自然也没敢和蔡启交了实底。
以至于在朝堂之上被三方连环打脸,一脸懵逼。
他就不知道老妻这么能作妖,在他升迁的道路上扯了他这么大一后腿。
可,也不能就这么认了啊。
他不甘心廷尉之职到嘴边就飞了,总要解释一番的,至于能不能进皇帝的耳朵,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蔡启擦擦头上的汗,萧御史就是得着人乱咬的疯狗,没事儿都参人呢,不足为惧。只是萧司空战功赫赫,也是从龙有功,在他和谢显的夹杂之下,他能全身而退都是奢望。
“这、这这、这定然是有误会……”蔡启颤抖着嘴唇,让萧谢两家联手给打的招架不住。
这朝中个顶个儿的都是老狐狸,谁能替他得罪那人?
唯一一个耿直,不会耍政治的就是萧司空,如今人家参他的三巨头之一!
这都是特么他家那败家娘们给作的。
如果不是正被围攻着,他都想跑回蔡府当面抽袁大娘俩嘴巴。多少惹上谢家的明里暗里都倒霉了,当谁都看不出来谢显这小子心黑手狠?
本来袁大娘姐妹俩感情就不好,要不是有褚袁氏那老二在中间和稀泥,怕是谢袁氏都和袁大娘断了往来了,就这,撞谁不好,把谢显当眼珠子的萧宝信给撞早产了——
那可不只是谢显的夫人,还是萧司空的爱女。
无论是谢显还是萧司空那都是一手遮天,两手联合起来让你不见天日的玩意儿……
只是蔡启再是七弯八拐的肚肠,说出那些个理由,谢萧两家根本就不认。
你说亲戚,亲戚你上家撞你外甥媳妇?
多大仇多大怨?
你儿子挨打你媳妇心里不平衡,我媳妇让你撞早产了我还不平衡呢,从心理到生理都不平衡!
谢显咬紧牙关,宁可不认这门亲戚了,也要皇上降旨下令严重蔡袁氏恶意伤人,蔡启纵子纵妻行凶。
蔡启也怒了。
又怒,又臊的慌,还不敢发大火,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好歹咱们也是亲戚,你姨母纵有气,也肯定不是冲着外甥媳妇去的。这里面定然是有误会,咱们俩家坐下聊开了也就好了,怎么非要咬定了你姨母心存恶意?”
“想事情,咱们就不能阳光一点吗?”
谢显冷笑,他家谢管家就是想的太阳光了,不然能让蔡袁氏夫人横冲直撞撞早产了吗?
萧司空怒:“蔡监君什么意思?把我闺女撞早产了就开始亲戚里道的——我们现在是在朝堂上,说的是公事!蔡监君也知道尊夫人是谢仆射姨母,怎么打砸上谢府的时候就不想想呢?”
萧御史:“蔡监君府里到底是对建康令判决不服,认为其不公,还是认定谢仆射操纵建康令行事,实为罪魁祸首?”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
谢显站上面就不下来了:“陛下,臣先父故去,虽与各位长辈同朝为官,却一直禀持着后生晚辈的规矩,不敢逾越。蔡家二郎是臣之表兄,谢晴又是臣之庶弟,所谓轻官难断家务事,臣也是怕冒冒然下了论断,蔡二哥与郗十二公子不服,倒因小辈们的错误惹得长辈们失和。”
“尤其郗十二郎口口声声臣以官威相压,蔡二哥也是揪着谢九郎非要他认罪,否则就是我偏心。”
“臣无奈之下,便提议报官,让朝廷来解决。不过同时臣也给蔡家、郗家都送了信儿。”
“臣此番作为问心无愧,并无操纵与干涉,此心苍天可鉴。蔡、郗两家家主俱知。”
把郗廷尉也给扯进来了。
“谢仆射说蔡家的事儿就说蔡家,别扯我郗家。我家十二郎是受害者,不管你们谁的过错,十二郎总有失子之痛是真的。”郗廷尉倒也爽快,半句话没为蔡家说。
不过也侧面说明的确谢显是知会到了。
不存在什么干预操纵。
谢显其实也不在乎郗廷尉向着他说什么,两家本来就‘不和’,咬紧牙关就是要皇帝下旨治裁明正典型。人家口号喊的响,这等恶行不治罪,难道是给其他世家贵妇、贵女做榜样,以后但凡谁怒了恼了,直接往人大肚子上撞,只扯一句亲戚里道的,就不能坐下来谈吗?
何为法?
何为恶?
必须严惩啊。
谢显:“臣不想坐在家里,祸从天上来,若此事不以严惩,是不是让所有人都以为臣府上可以任人胡来,随意杀害?”
“请陛下明鉴。”
一直没插进话去的永平帝,被突然提名的永平帝:终于轮到朕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