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信会意,直接越众而出,对朱棣拱手道:“陛下,此番韩王殿下于闹市之中大闹酒楼,并且还当街杀人,此事已在坊间传地沸沸扬扬,皇室宗亲的形象在坊间已经变得恶劣不堪。还请陛下即刻下旨,将韩王交由宗人府,严惩不贷,以正皇族形象,安坊间百姓之心。”
张信话音落地,丘福与张翰二人也都点头,纷纷道:“臣等亦以为应当如此,还请陛下圣裁!”
“陛下,臣弟以为不然!”朱权一方已经发言了,朱橚一方自然要开始反击了:
“在锦绣阁中,那些人既然敢对松弟动手,那便是杀手!谋刺亲王,在我大明朝乃是重罪,不要说死了两个杀手,依孤看,就连那活着的杨九成也该死,不光该死,还要夷灭其族!”
平日里,朱橚看起来是一副人畜无害、很是和善的模样,但是到了关键时刻,那说起话来还真狠呐,直接给锦绣阁之事定了性。
“污蔑,这是污蔑!”朱权反驳道,“孤的舅父乃是皇亲国戚,家境殷实,衣食无忧,没有理由去谋刺二十弟!若非是二十弟酒后狂性大发,肆意乱为,岂会造成百姓身亡?”
此刻,一直扮演着小角色的应天府知府张士林出班,道:
“启奏陛下,事发之后,我应天府严查此事,根据仵作勘验那两人的尸体,可得出那两人确定是坠楼而下,不过这两人颅骨未曾受伤,也并非是脏腑出血而亡,其致命伤乃是咽喉处,一细若针鼻的小孔。由此可见,这两人应是在坠楼之后被人刺杀而亡!还请陛下明断。”
张士林之所以能够保住应天知府的官位,乃是朱松为其向朱棣求情的结果,当坊间传出韩王草菅人命的传闻之后,他就立马介入此事,并且从刑部请来了大明第一仵作前往验尸。
果然,死人说话了。
所以此番朝堂之上,张士林并未让朱松失望,言语间事实充分,原本的一场酒后撒酒疯的事件,变成了一场别有预谋的,针对韩王的圈套。
竟然真地查出来了,应天府的仵作也太厉害了吧?
朱权心底一抽,脸上却是强撑着,淡淡地说道:“张大人是在说笑吗?孤的舅父告诉孤,当时他们三人先后被丢出三楼坠地之后,特意确认了一下,那两名阁里的伙计就已然断了气!更何况,那些仵作均是贱民,他们的话岂能全信?”
朱权这番话倒是随口就来,反正这事也说不清楚,若是你敢当着龙颜验尸,只要一口咬死了这一点就是了。
耍无赖?
堂堂的亲王,竟然当着皇上的面耍无赖,也真是没谁了。
朱棣没想到朱权会这么不要脸,来这一手,眉头皱了皱,道:“松弟,宁王这边有人证,你这边有什么?”
朱松瞥了朱权一眼,道:“十七哥所言,纯属无赖言辞,仵作虽是贱民,但刑部的仵作都做了几十年了,岂会拿人命开玩笑?当然,丢人下楼之事,却是臣弟所为臣弟不愿辩解!”
“至于人证、物证”朱松稍稍沉吟,道:“不知我府上的亲卫可算?”
“自然不算!”朱松话音刚落,丘福就接口道:“韩王殿下府上的亲卫本就是您的人,岂会不为自己家王爷说话?”
“你这话有意思,那杨九成还不是宁王的亲娘舅,难不成他的话里就没有恶意重伤孤的松弟吗?”朱楩最看不惯这种无理搅三分的家伙,“这就好比贼喊捉贼一样,难道贼会告诉你,他偷东西了吗?”
听到朱楩这话,丘福脸都黑了,黑得跟锅底一样。
就这样,两方人在这朝堂之上开始扯皮,那场面简直和后世的辩论会有得一拼。
就在双方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三宝太监却在此时进了奉天殿。
朱棣正皱眉看着下面的众臣争辩,见到三宝太监入殿,便对其点了点头。
三宝太监猫着身子来到朱棣身侧,低声道:“陛下,锦衣卫指挥使纪纲求见。”
朱棣道:“宣!”
三宝太监点头,突然一清嗓子,高声道:“陛下有旨,宣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入殿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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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官居一品
“微臣纪纲,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纪纲的突然进入,让奉天殿一下子就变得安静了下来。
“纪卿家快快平身!”朱棣伸手道:“纪卿家如此急着入宫,可是朝中又发生了何事?”
“启奏陛下!”
纪纲道:“今日午时四刻,福余卫百户张猛等人在锦绣阁中,与中军都督府百户金阳等人发生冲突。而后于未时初刻,福余卫千户克木其塔,率官兵三十人先是冲至锦绣阁,将锦绣阁管事杜子腾暴打一顿,之后纵火烧了锦绣阁”
什么?
纪纲话音刚落,整个朝堂之上一片哗然。
要知道,谁不知道锦绣阁乃是宁王的产业,而福余卫属于兀良哈三卫之一,之前兀良哈三卫乃是宁王朱权的卫戍大军,福余卫一把火烧了锦绣阁,不是自己窝里反吗?
比起众人的不解和难以相信,朱松却是一脸的诡异笑容,这一切做得准备太多了,也到了该收获的时候了。
“纪大人,你此言可当真?”朱权白着一张脸,颤声询问。
被朱权打断了禀报的纪纲,先是看了朱棣一眼,见朱棣微微点头,便对其说道:“回宁王殿下的话,下官所言句句属实!”
“这,这”朱权脸皮抽搐着,脸上是大写的懵.逼。
这还不算完,纪纲继续爆出猛料:“之后,克木其塔率领丙组袭击中军都督府青华卫所,致使中军都督府以及随后救援的锦衣卫、应天府衙役,受伤者三十余人,重伤者三人”
随着纪纲的讲述,大殿中不少人都变了脸色,当然了,这些人中绝大部分都是跟随朱棣,一路从北平府靖难至应天府。
他们知道朱棣的性格,这位万岁爷最忌恨别人动他的东西。
兀良哈三卫,虽说是朱棣挟持朱权靖难之后,方才篡取的控制权,但是在朱棣心中,这兀良哈三卫已经是他的私有物了,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动。
特别是朱权,毕竟他是兀良哈三卫的前任主子,若是到时候朱权对朱棣有不臣之心,站起来登高一呼,这些蒙古人极有可能背叛朱棣,跟随他们的前主子一起反叛。
那到时候,将演变成叛乱,就像是他朱棣发动靖难之役一样!
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可能发生,就比方说眼下,兀良哈三卫之一的福余卫千户,竟然在没有万岁爷诏令的情况下擅自入城,而且还在城中纵火烧楼,袭击中军都督府卫所,伤了锦衣卫和应天府衙役们。
这些事情相互结合在一起,傻子都知道这些蒙古人之所以如此嚣张,就是仗着背后有宁王撑腰。
否则的话,这三件事任何一件事拿出来,都足以将这些兵卒送入锦衣卫诏狱,十层皮都得被扒下来了。
更何况,今日之事已经碰触到了朱棣的底线,这件事情必须要严惩,不光是犯事的福余卫兵卒,就连宁王,不死也得蜕层皮!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且不管文武大臣们和朱棣如何想,朱权这边已然乱了方寸:福余卫一把火烧了锦绣阁,围攻了中军都督府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殿下,不会真有此事吧?”丘福挪上前几步,悄悄附在朱权耳边说道。
“不可能!”朱权道:“兀良哈三卫没有陛下的调动,断不会擅自行动。”
“难不成锦衣卫调查错了?”张信说晚这句话,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咚咚!”
听着下面好像苍蝇一般,嗡嗡嗡地响个不停,朱棣眸中杀意沛然,他尝试着敲了敲桌子,却是一点用都没有。
突然
啪嚓!
一道清脆的声响传来,
朱棣直接把面前的茶盏重重地丢在了光洁的地面上,茶水混杂在破碎的瓷片中,溅得到处都是。
“够了吗?”朱棣阴沉着一张脸看着殿中的众人,过了好半晌,他说道:“权弟,你且到前面来!”
心中乱糟糟的朱权不知道朱棣要做什么,只能应了一声,一步一挪地走到了金殿之前,而殿中众臣的目光也跟随着朱权身形的移动而移动。
在金殿的台阶之前站定,朱权低眉顺眼地站在那里,甚至都不敢抬眼看朱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