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含玉被这样拽着,又受着这样的目光,已经吓破了胆。
突然,太元帝放了手。
裘含玉腿软得不行,直接跌坐在了地上,还未爬起,便听见太元帝问:“……你的父母可在朝为官?”
她牙齿有些打颤,说起话来期期艾艾,“儿臣、儿臣的父母……父母……”
太子担忧地看着她,吞了口口水,替她回话道:“父皇,她从小-便被卖给老琵琶女学艺,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想来是穷极的人家,不可能在朝为官的。”
“不知道父母是谁?”太元帝眯了眯眼睛,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太子的话。
太子以为,皇帝要申斥他收了这样家世不清白的女子入府,正惶恐着不敢抬头,没想到过了许久,太元帝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他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向龙椅上的太元帝,只见他低垂着头,胸口起伏,粗重地呼吸着。
赵忠全道:“陛下,该喝药了,回盘龙殿罢。”
太元帝伸出手,由着赵忠全把他扶起,缓慢地向殿外走,经过太子身边时,脚步不停,只道:“你也告退罢。”
坐到了龙辇上,太元帝闭目养神许久,路已走了泰半,他才低低地唤了一声赵忠全。
“去查查那个太子的侍妾。”太元帝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龙辇的把手,“无论多难查,朕都要知道她的父母是谁。”
此时日已西垂,天边如火烧般晕开一层层红。
李佑鸿与何挽已经离宫归府。
马车停在王府门前,何挽被李佑鸿扶下了马车。他嘴角噙笑,笑盈盈地看着何挽,似乎是有话与她说。
他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见王府里跑出一个小厮。
“温先生在府上候着许久了,说是带了新方子,要给王爷问脉呢!”
时至今日,何挽自然是知道,温远洲根本不是来给王爷治病的,而是来和他商议计策的。
她抖了抖自己的广袖,仿着故太子妃的性子,不太在乎地道:“王爷快去罢,我乏了,先回月满楼休息了。”
李佑鸿抓住她的袖子,急道:“你先别走,我有话想与你说。”
何挽微怔,半转过身子,便见那李佑鸿凑了过来,嘴唇贴到她耳边,轻轻地道:“明日男装。我带你秘密出府。”
何挽痒得向后躲了躲,抬起眼睛,眼神有些埋怨。
方才在马车里那么长时间,他不与自己说,偏要在王府前当着这么多仆从,与她说悄悄话。
李佑鸿说完,后退半步,坦然地与何挽对视,问:“听清了么?挽挽。”
何挽莫名觉得他是想再说一次似的,忙点了点头,“知道了。”
说完,她便福了福身,告退了。
*
次日,卯时三刻。
屏风里准时发出些许窸窣声。
守夜的元士知道,这是慎王醒了。不过他并未动,倚在屏风上,揉了揉自己的睡眼,直到听到有拉开床幔的声音,他才起身进了慎王的寝殿。
只见慎王李佑鸿穿着纯白色的里衣,端坐在床榻上,眼睛里还带着些刚刚睡醒的迷茫,修长而骨感的手在床榻上摸索着,直摸到枕头下面,从里拿出叠成方形的发带。
他打了个很是矜持的哈欠,眼睛眯着,一手持发带,一手抓起头发,两只手灵巧地把头发束了起来。
束完头发,他坐在原处,出了会儿神,眼睛盯着同一个地方,眨了眨,随即再次抬起手,把束起的长发盘了起来。
盘得极正、极整洁。
李佑鸿这才起身,对元士道:“今天本王要和王妃出府,拿件朴素些的衣裳罢。”
元士应了声,出去挑衣服了。
他再回来的时候,李佑鸿已经洗漱完了。元士一边伺候他更衣,一边问道:“王爷,你要与王妃去哪啊?需要多少人跟着?”
李佑鸿接过小厮递来的绢布,一边擦掉净面时留在脸上的水,一边道:“去备好马车,只你一个人跟着就好。”
元士忙又出去备马车,临走又被李佑鸿叫住,只听王爷淡淡地吩咐道:“把马车停到王府的小门,尽量不要惊动别人。”
元士心中好奇,王爷最近做什么事情都是尽力闹得天翻地覆,越多人知道越好,怎么今天变得如此神秘了?
他按照吩咐,把一切都制备妥当,在王府小门等了些许时候,便见到王爷与王妃出了府。
王妃竟是带着顶白玉发冠,身着男子的衣服,眉毛描得粗了些,显得比往日英气了不少。
何挽今日确实有意女扮男装。
不过她身形纤弱,举手投足间仍是女气十足,饶是带了束胸,也半分不像男子。
李佑鸿方才瞧了她的打扮,却点了点头,说这样便可。
女扮男装之事,本就是李佑鸿要求的,既然他说可以,何挽自然也无需再多做装扮了。
何挽跟在慎王身后,终于忍不住问了句,“王爷,你要带我去哪?”
李佑鸿道:“你之前不是与我说,觉得圆房的戏演不好么?”
“今日,我便带王妃去学一学。”
何挽受惊不小,“学?怎么学?”
李佑鸿微微侧身,对上何挽那双睁得浑-圆的眼睛。
他挑眉,理所应当道:“自然是去青楼学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有一个亮点……不知道你们发现了没有
第24章 贰拾叁
贰拾叁
病重
烟花柳巷中,不起眼的一间青楼。
这家店不大,修缮得也十分马虎,好在价格便宜,客人不少。
二楼一排隔间里,最中间的那个,李佑鸿与何挽正端坐其中。
何挽一直端着茶盏,不停地抿茶,耳边各种孟浪之语、媚声娇-喘,臊得她是满脸通红,恨不能钻进地缝里去。
李佑鸿在一旁颇为闲适地看着诗集,宛如身处书香浓郁的书房之中,丝毫不受外界的纷扰。
他身子向何挽这侧倾了倾,压低声音,坦然而认真地道:“你来此地是听听男女嬉戏时,姑娘家是怎么说、怎么叫的,好在我生辰那日能演得真一些。”
他瞥了何挽一眼,见到她的窘态,淡淡道:“挽卿,所谓‘心远地自偏’,你无需因身在烟花之地而羞愤。”
何挽:“......”
“心远地自偏?”她看向慎王,咬了咬牙,“那你怎么不把你耳朵里的棉花拿出来?”
李佑鸿看着何挽,眨了眨眼睛,好像是并未听清她说了些甚么。
何挽忍无可忍,把手伸向李佑鸿,用两根手指夹出了他左边耳朵里的棉花。
她起身,向李佑鸿的右侧走去,边走边道:“公子虽已娶妻,但奈何妻子是个病秧子,一直与您有名无实,想来,对这事也是不怎么清楚的。”
“您也得听听他们是怎么说、怎么叫的。”
李佑鸿:“......”
他蹙着眉头,竟然真的乖乖听了一会儿。
半晌后,他摇了摇头,很认真道:“怕是要学杂了。”
他与何挽对视,神色有几分惆怅,“挽卿,你可知,这里不只有嫖-客......也是有男倌的。”
何挽:“!!!”
她臊得说不出话来,脸红得要烧起来了似的。
正尴尬间,元士跑上了楼,敲了敲隔间门,便冲了进来。
“公子,有人来传话。”元士跪在地上,抬头,瞳孔震动,“……老爷好像出事了。”
*
李佑鸿与何挽回府不久,宫里果然来了公公传旨。
只让慎王马上进宫,其余甚么都没有说。
李佑鸿有意试探,故作懒散傲慢,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袍,道:“不急。且等我换件衣服,再去给父皇请安。”
闻言,那位传旨的公公脸色一变,急得冷汗直流,“王爷,耽误不得啊,您且马上随奴才走罢。”
李佑鸿心中有了答案。
但并不耽误他表面上演戏,蹙眉,显出几分烦躁,语气很是不耐烦,“事儿真多。”
他转身,看着何挽,温柔道:“我先入宫一趟,晚膳不要等我了。”
何挽:“去吧。”
他瞥了眼何挽,看到她出了青楼,现在还在发烫的耳廓,抬手,冰凉的指侧滑过,最后轻轻捏了一下的她的耳垂,“挽挽,你的耳朵怎么这样红,是不是殿里太热了呀?”
何挽:“......”
她抬起眼睛瞪了慎王一眼,咬牙,“王爷,别再耽误了,快点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