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再不肯让我睡床,这可就只能睡地板了。”叶宸枫目光微动,看着唯一一张床,无奈叹笑。
平川城中的几日里,好歹房内还有软榻将就,但这临时将就的地方,可是简陋许多。
姑苏亦水凝视他一眼,漠然道:“你的手下臣子还能短你一张床,推门出去,哪里容不得你。”
“那岂不是要朕颜面扫地?我这伤方才大好,今夜可睡不了冰凉的地板。”他雪袖起伏,厚颜凑近,极认真与她探讨,不动声色便的坐到了一边。
“那怎么办?不如我睡地上。”姑苏亦水将这点小动作看在眼底,不知该恼该笑,只略一勾唇。
“那倒不必——”
他被她气笑,指尖抚上似雪银簪,轻轻一带,便捧了一怀青丝如绸,珍重放下,俯身便已逼至眼前。
“伶牙俐齿,看着倒香软嫣然,不如一尝可好?”他声音清润压着些低哑,隐约擦些她的鬓发传来,一偏首便俯下身来,正迎了春山入袖。
只见桃李芬芳,姹紫嫣红,一刹都混了无根之水,身下便是活色生香,更透着艳丽桃绯。
她的话未出口便被他吞没,眼前是一片雪玉,比女子更美的肤色,细腻中透着淡淡余温贴近,唇齿见却是他汤药的苦涩。
推脱不下的任他吻了个够,她方才有了动作的余地。
“你若是还不肯收留,那可真就只能舍身取义,以色诱之了。”
他细细替她抚平压乱的墨发,眉眼含情带笑,脉脉之中带着几分余兴未尽的叹惜。
她抬手抿过唇角,上边尽是混杂药香的清苦,涩意难掩。
冷笑一声,她看着他得意神色,顿时上火,一把将他从头上按了下来。
“我倒是低估了你厚颜无耻的功底,以色诱我,舍身取义?”
她一手硬是控了他的下颌,青丝垂下,眉尾徐而一挑,却在艳魅中透着几缕清冷。
叶宸枫淡淡一笑,顺从的躺好,顺理成章的占据了一半床,眸含秋水明月,抬眸仰视她。
“是我不好,胡说八道。”他噙笑应。
“你是胡作非为。”姑苏亦水目光生冷的扫过他的脸。
“我改。”他无奈,诚挚道。
“不如你还回来,先对我胡说八道,再对我胡作非为,一笔勾销,也算公平。”
姑苏亦水无言以对,差点没能控制住,再给他一刺。
“还疼呢。”叶宸枫轻轻拉下她放在下颌的手,按在心口伤处。
姑苏亦水甩开他的手转身,已经没有词能形容他的无耻。
他知她心底生气,早便等着,一抬手正好将人搂了满怀
垂眸一叹,他埋首枕边,“从前的仇你也报了,我欠的也都还了,你不能再这样对我亦水,当着天下人的面,你都已经承认了我,你若不负责任就走,那就是负心人。”
姑苏亦水被他拉在怀中,看不到他的神情,却听得出他言语中的荒凉,带着几分戚寒萧索。
他固执的拉住她的手放在掌心握紧,仿佛握住了一颗炙热的心脏,血脉相通,情噬骨髓。
“负心人你又怎样?”她眼底霜雪随着一缕叹息萦绕,被他捂在怀中,良久方才开口。
“我不知道,但却害怕。”他听到她话落的瞬间,仿佛瞬间历经了生死,送开指尖力度,略略垂眸凝望她,无悲无喜道。
自从母后凄然离世,袖底的匕首染上先帝的血温后,他已经鲜少能够感觉到害怕,可每一次贴近她,却捂不热她的心如铁石,化不开她眼底的霜雪渺茫时,他都能清晰的感到心跳凝固,呼吸都带着压抑的锐痛。
她与他对望许久,却在视线相触的刹那间提防破碎,溃不成军。
此生所遇,未有一人能如他一般令她铭记入骨,生死可抛,可这爱由她而起,与他无关。
“我对你的心意从来矢志不渝,但有些东西,宁可玉碎珠沉。”
她从不否认事实,却也不认为仅仅凭着一个“爱”字,此生就足够了。
在她心中,这世上最不能做的事,就是将情与愿放在一同衡量,他要挥剑四合,权揽九州,这是他的志愿,而她死而复生,重见天日,绝不会再重蹈覆辙,参与这些风云诡秘,只此一点,就已是陌路殊途。
要她与江舆放在一起迫他抉择,这是不公,他的雄心壮志她不会去阻拦,可她的抉择也不容干涉。
第328章 等闲风月
宿衣一觉无梦,睡到天明,这才惊觉已然起晚,匆匆整装,他站在面前房门外踌躇纳闷。
素日里皆会等候陛下吩咐动身,可今日这门却闭的严实,里边也似乎安静非常。
犹豫一瞬,他还是上前叩了叩门,陛下身边向来不留外人伺候,当然除了如今这个个例,如今天色也不早了,除了他想必也更是没人能上前提醒督促了。
抱着任重道远的心情,他久等无讯便推了门。
“陛下,您可起身了?”他干巴巴埋首站在外间双推门外,对着里边躬身问道。
眼前青丝雪玉分明,巫山云雨过后,只余留下了残红枚举,叶宸枫扫过身后狼藉,回眸看看怀中人,如在梦中坐了起来。
他若是没记错,昨夜似乎……
蹙眉出神片刻,他方才意识到了门外动静。
一时间恍惚短叹,他着衣推门,没有惊动身后人。
宿衣推开两步,方才抬眼,猝不及防的将一切都撞入了眼底。
惊慌的颤了颤,他抬手捂嘴被口水呛到。
“陛下,您不……不找皇后了?”他目光灼灼的盯着陛下肩上,再与这衣衫不整的情况联系起来,一时被吓得不轻。
叶宸枫依旧若有所思昨夜之事,神色淡淡,顺着他的目光拂了拂肩上,一只天青玉坠子正落在了掌心。
“多嘴多舌,去取新衣。”
眸光盯了掌心坠子一瞬,他神色倒还寻常,心底却隐隐多思,只不冷不热的吩咐了句。
宿衣正了神色郑重应下,出了房门便一手捂脸,落荒而走。
带着几分沉思,叶宸枫转身退回了里间,一抬眼却正撞入了她清明眼底。
姑苏亦水正面无表情侧眸,要见他心思重重的走来。
“昨夜……”他斟酌言辞,话未半。
“我推的你。”姑苏亦水想了想,接过他的话。
他再不知该说些什么,眼底春意柔情如水,叹笑一声,走近床边替她去捡地上中衣,拿在手里却指尖一僵。
“扯烂了。”见此,她亦微一蹙眉。
他与她互为对望一眼,但只见她雪肩微露,凝脂似玉,昨夜风月便又不由得闯入记忆,直让人心火一震。
“我不负责,你是心甘情愿。”未及他多有遐想,她闲似清风的话便又在耳边响起。
人是她推得,衣是她解的,睡和被睡都是相辅相成的,动情是真情,坚持亦是各有坚持。
这辈子能听到些话的男人怕是不多,叶宸枫放下手中中衣,啼笑皆非。
倒成他是了烟柳巷的姑娘们了,寻死觅活的心如针眼大。
“朕难道如此不解人意?你倒说说,就算是负责,你如今这一贫如洗两袖清风的人,又能补偿点什么?”他缓了口气,直饮了两杯隔夜冷茶,方才恢复了从容。
姑苏亦水不屑一顾的扫了他一眼,冷笑一声,嘲讽道:“日日嚷着要人回心转意,恨不得以死相逼的人,一向都谨需提防。”
叶宸枫目光微抬,觑了她一眼,本想说些什么,但视线一滑看到了一片迤逦景象,顿时将出口的话便没了。
只暗叹一声,出去取送来的衣物,反正怎么样都说不过的,占上风也好,占下风也罢。
……
一时的磋磨折腾,再出发时已过了午时,路途颠簸,更是拉慢了行程。
宿衣一路上频频回首看向马车,心底莫名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在平川城时,他虽然知道陛下与这女子共处一室,但却是一心相信着二人一清二白,毕竟陛下对皇后之心,足可谓苍天可鉴,日月可表,可如今却是实打实的撞到了南墙上。
惆怅一叹,虽则他心底认为,夜王在时,陛下纵情太深,时时打破底线,可如今终于悬崖勒马,身边出现了别的女人,他又实在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毕竟这世上能够与陛下既相得益彰又能平等秋色作配的人,除了夜王殿下,也着实找不出第二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