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走出这一步,不仅是为了单云,更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她心存愧疚亏欠,但勉强霸居高位,到最后也只能两相具损潦草收场。从今后,她再也不是华国的殿下了,那么他又会接受她的心意吗?
“殿下,十三心底您永远是主子,华国您可以不再联系,但请准许十三追随左右,不为华国,更不为任何人,只为了殿下数十年的相护之恩。”十三仰面凝眸,一身热血翻滚,他追随的从来不是华国,更不是储君之位,只是殿下此人而已。
花栖沅闻言眸光微动,有短暂的感慨犹疑,她已经是孤家寡人一个了,过往种种都成了过眼烟云,只剩下一腔孤勇满心倾慕。
“随你吧。”一声叹息,久久无奈。
她本不该留下他,跟在她的身边,他很可能再无前途可言,但她若赶他回去,汶城也未必肯再留下一个心有所属的人。
十三擦了擦额头尘土,面对身前闭眼一笑,召来坐骑跟在花栖沅的后边。
“殿下此去何处?”他开口问道。
花栖沅缓缓沉了一口气,抿唇笑了笑。
“去承国,他有本事藏着别出来,我们就在阳城等着,不信他能化成一道风飘走。”
她志在必得的眯眼,扬了扬马鞭,一骑绝尘。
十三紧紧追随其后,直奔承国而去。
他其实并不相信女皇会当真放任殿下离开的,与其说陛下是默许殿下放肆一回,倒不如说这是在让殿下死心。
云世子心如铁石,又是向来潇洒来去,殿下如今一心都被虚妄的幻想蒙住了慧眼,若不让她放肆这一回跌的重些,她又怎能安心的做好华国的储君呢?陛下这是以退为进,势必要逼着殿下更快的成长起来。
……
姑苏亦水不曾料到云渡缘竟然跟着她一路到了阳城,她原以为他只是一时心底不快,这才跑到了勰城,一通发泄放纵,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她一路上没有看到过云渡缘,到了阳城后才看到了人,而且是在皇宫之中,这倒是奇怪了。
承国皇宫中时时有人暗中看守,她自认强入此地,尚不能全身而退,但他却来去自如,她虽不知如今与他可否平分秋色,但必然也不会差的太远,那就只能是被人默许来去的。
她心底疑惑,为何叶宸枫要默许他出入皇宫?
“夜王殿下,前边吵的凶猛,您看可要去看看啊?”
宿衣翻了一道墙,从草树后探出一个脑袋,笑嘻嘻的耍贫嘴。
“哦,谁吵的最凶?”姑苏亦水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方才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自然是陛下的外祖喽,那老人家一心想要端起长辈的威风,好不容易碰上个可以发作的机会,还不得好生的指手画脚一番。”宿衣舔了下有些发干的唇,毫无隐瞒的直言相道。
“确实是个极好的机会,不孝有三,一者阿意曲从,陷亲不义,二者家穷亲老,不为禄仕,三者不娶无子,绝先祖祀,其中无后当最,他不止可以借题发挥,还能名正言顺的借题发挥。”
“最好是再告诉世人,这些年你们陛下是如何的疏远外系亲族亲近外臣邪道,如何眼睁睁的看着后宫把持朝堂残害忠良,最后他又是如何的刚正不阿,忠贞不渝,这些年来为庙堂社稷如何的鞠躬尽瘁,怎么说这也称得上一句功德千秋的!”
她不着感情的品评,逻辑清晰,思维敏捷,态度冷淡。
“您说的……还真是八九不离十。”宿衣眨了眨眼,有些呆愣的摸了摸头,嘿嘿一笑。
他是亲眼见到了前朝的混乱一片,那是吐沫横飞,恨不能直接用口水淹了大殿,陛下都直接命人放了帘帐,居后退避了。
虽说是在后边下棋,但怎么说,这些人也实在是太凶猛了些,一个上午都能保持情绪饱满慷慨激昂,还中气十足的互相抨击,想必是动了真情,真的对这桩不靠谱的国婚十分抵触啊。
“您要不要去看两眼,这些人如今还没走呢,陛下说他们等到该吃午饭的时候就会散了,这还差半个时辰。”
他谄媚上前,一心想要鼓动她去露面,心中也是暗有算盘的,这些人如今一窝蜂的全涌到了陛下眼前辩论,实在是碍眼又碍事,夜王若是在众人面前露一露面,也能分散下这些人的注意力,让他们换个地方折腾。
姑苏亦水缓缓抬眼,对上他谄媚笑容,抿唇挑眉道:“没问题,你去告诉这些人,本王如今就在这阳城中,让他们回去准备好守门的护卫,白日里好生休息,等着本王夜里挨个上门寻人促膝长谈去。”
“咳咳”,宿衣僵了一下,整理好笑容,即刻无比诚恳的摇头,“还是别去了,夜王殿下声名远播,还是活在这些人的口中好些,免得夜里吓到了大臣们府中的爱妾娇女,再生出什么风言风语就更不好了!”
姑苏亦水从容不迫的笑了笑,不明白他为何总喜欢来她面前卖弄这些小聪明,明明次次受挫,还能锲而不舍,她难道是看上去太好说话了。
“如此最好,下次若是还有什么忙需要本王帮,阁下务必莫要客气,能够亲自观览一遍承国诸位大臣府宅中的姹紫嫣红,本王实在是乐意之至。”
她眸中一抹冷锋,慵然扫过一旁。
第223章 死缠烂打
宿衣打了个冷颤,缓缓的笑了笑,摇头道:“哪里,殿下说笑了。杀鸡焉用牛刀,这种事情还是不劳殿下出手了。”
姑苏亦水懒得与他计较,虽然不知他为何时时卖弄,但总归是无伤大雅的事,警示一番足以。
“告诉你们陛下,我离开一趟。”她忽而起身道。
“殿下,您别这样啊,就这样走了,陛下岂不是要活剥了我。”宿衣瞬间凛然,扒住凳子不肯放手。
“只是离开一趟,又不是不回来,等着,他若真要剥了你的皮,本王一定赶回来欣赏。”
姑苏亦水心底不安,这些天一直隐隐约约预感不妙,或者是历城来路不明的那些人,或者是穆国如今的风雨飘摇,她这数日中一直努力不去深思其中深意,但最终枉然徒劳。
她势必要弄清楚个钟缘由,不惜代价,这并非是徒劳无功,她相信事情其中必然与她有所牵扯,若是不能让一切水落石出,她无心他事。
宿衣还来不及吩咐人拦截,眼前就已经没了人影。
他颓然起身,心底一阵懊悔,这可怎么办?不止没有成事,还将人还看丢了。
“你的大计如何了?”
禾衣悠哉寻来,见他一脸愁容,戏谑的笑着问了一声。
“你个死丫头,就会看热闹。”宿衣狠狠地唾弃了一声,伸手捏了把她的脸。
“是你偏要自作主张,如今可别迁怒于人啊喂。”禾衣白了他一眼,抬手一把打掉他不规矩的手。
“那你就这样坐视不理?禾衣,你不能这么狠心。”宿衣委屈的眯眼,挨着凳子坐下,倒了一杯凉茶,带着几分颓然的捧在手中。
“你自己去向陛下解释吧,谁爱管你,最好是真被剥了皮,到时候我一定拍手叫好。”禾衣蹙眉冷嘲了一声,甩手回头。
“小丫头。”宿衣在身后喊了一句。
禾衣脚步停顿,立在原地并未回头,片刻后缓缓开口道:“你少做些无用功吧,陛下的决心难道你看不到?就算是你今日能阻拦一时,但终究不能长久,只不过是白费功夫而已,介时若再让人察觉了,陛下又岂止要剥了你的皮而已。”
她心思细腻反应敏捷,宿衣的异常之处,她看的一清二楚,心底更是了如指掌,但没有什么是能永远隐埋得住的,有朝一日东窗事发,谁又能够独善其身。
“唉。”宿衣叹息一声,看她再不回头的大步离去,缓缓的低了头。
独自在这里坐了半晌后,他饮尽杯中茶,算着时辰差不多前朝也该散了,方才姗姗而去。
他并未寻去前朝,料定陛下必然已经早早回宫,直接便行向了紫宸殿。
“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陛下正要传膳。”怀济眉心一簇,拂尘一挑,让开了殿门。
“自然是要事。”宿衣摆了摆手,愁眉苦脸的答了句,迈步进了殿门。
“陛下?”
他隔着一道纱帘,跪地颔首低眉的试探着问道。
“方才打发那些铁面无私的诤臣,你又来见缝插针,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