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为何放任那孙九肆意挑衅,此人一看就绝非善类,如今卸了他的兵权,他又岂会安分的坐以待毙。”阿雀身在军中这些时日,免不得要与此人颇多接触,其中更是免不了摩擦磕绊,毕竟各自为主,注定难以融洽相处。
“不让他好好的张狂一把,怎么对的起他惹出的这许多事端。”
姑苏亦水并未将话说完,留了一半自然是要付诸在行动上,就看什么时候他会忍不住了。
“本座会留在勰城,你将人送回去后放手便可,记得中间不要插手军中任何事。”
“是,属下将人送回去后便即刻回来。”
阿雀不动声色的领命。
姑苏亦水却又开口道:“不急,你去命人传信平川,亲自递到朝堂上,就说本王自请入承国,惟愿二国永结秦晋之好,自此后同气连枝,休戚与共。”
第214章 这也很好
这世道乱了,人心散了,可还真是什么样的罕事都能碰到。
这好好的纲常风纪全都跑偏了,听说承国与北襄要结成姻亲了,可这事放到两个男人身上是不是怪异荒诞了些,再说这到底是谁要娶了谁?该不会又是什么阴谋诡计?
北襄百姓难得平静了些的生活被打乱了,人人对于不久前昭明天下的圣旨心存担忧疑虑,当然他们存疑的并不是两个男人联姻,他们担心的是以后北襄到底归属何处?他们又算是哪国的百姓?至于什么姻不姻亲男不男人,与他们又有何关系,掌权者愿意如何折腾那都是他们的事。
北襄早年身在抚国之中为国中之国时,他们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如今夜王突然看上了男人,还是个身居高位的男人,这倒是颇为耐人寻味了,他们大胆揣测了一下。
第一种结果,认为这就是强买强卖,必然是夜王殿下勰城中一见承国元帝惊为天人,立时围兵困锁勰城,于是乎万不得已之下,承国只能忍辱负重的同意这般荒诞之事。
第二种结果,这就是承国吞并北襄的阴谋,夜王入勰城,被元帝掳去牢中百般羞辱,万不得已之下屈服承国,同意如此丧权辱国之事,那这可就大大的不妙了,夜王落了下风,北襄这是要臣服承国的魔爪之下啊。
天杀的,是不是该收拾东西跑路了?
勰城中,众议纷纷的主人公对此表示不解。
“为何这一定要是强买强卖?不能是你情我愿?”
叶宸枫对此深深不解,并耿耿于怀许久。
“因为没有人会相信手握大权的一方君主会耽于儿女情长。”竞衣道。
“更没有人相信火烧历城的夜王真的会屈尊降贵。”宿衣道。
“这怎么看都像是荒诞拙劣的阴谋,事后必有陷阱。”禾衣叹息。
“这样看来这桩婚事确实像是目的不纯。”叶宸枫并不曾在乎他们的话,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似乎带着几分真实的愉悦。
天下人都当笑话,独他与她当真,这也很好。
“陛下可要出面?这样下去天下人都要将此事当笑话看了,夜王这件事做的未免太唐突了,风言风语再流传下去,就算再怎么解释,也没人会相信这个中真相了。”
三人成虎并非说的虚言,竞衣倒真是仔细的将此事思索了一番,到底还是此事本身就是荒诞无稽,传言才会越来越凶猛离谱。
“她做的很好。”
叶宸枫缓缓开口,略一沉眸,并未有任何出手干涉的打算。
宿衣对着竞衣翻了个白眼,就你瞎操心。
禾衣沉默不语,抬眼看了竞衣却也不曾出言。
她心底比这二人透彻许多,旁人越是当做荒唐笑话,就越不会对此事多加阻挠,这正是陛下心底希望的,夜王怕也是想到了此处,才会突如其来的出此一计,打的众人措手不及。
但尽管如此,她仍旧放不下心底的担忧,别人是放下戒备不会轻易出手了,那承国之内呢?她不信满殿大臣文武左右能坦然接受此事,更何况还有绝门……
叶宸枫此时却未曾将心思放到此处,这都是后话,他如今想的是,她如今可醒了。
北襄大军离开了勰城,她却留了下来,可这两日他却是一眼也不曾瞧见过她的人,自从来了府中后,她就睡得昼夜颠倒,不止睡眠时间比平时多上许多,更是毫无规律可言。
他今日丑时听闻手下来报她方才醒来又睡下,如今已经将近午时,怎么说也该醒来了。
“将这些收拾起来。”他侧眸扫过一旁竞衣,洗笔吩咐道。
竞衣俯身上前,禾衣上前接过紫玉管细尖笔再次清洗。
宿衣赖在一旁不动,眼珠转了转,忽然道:“陛下要摆驾出去转转对吧,属下陪您。”
他眼睛眯成一弯,躬身让开路,紧紧跟在后边。
叶宸枫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带路。”
宿衣点头如捣蒜,当先开门带路。
“陛下,夜王自从来了后,可是连房门都不曾出过,您何不直接守在里边,也免得要时时刻刻的分心记挂了。”他口无遮拦的出言,不知想到了哪里忍不住扬了笑。
“做好你的分内之事,跟着国师学了这么些天,若是还没有长进,那你就留在这勰城陪着徐渭,不用回去了。”叶宸枫不轻不重的迈步,眸底沉沉浮浮不见边际,仿若静夜里的空谷,唯有寥落的风声。
宿衣闻言瞬间噤若寒蝉,再也不敢轻易出声,木头一般敛眸带路。
“到了。”
他乖觉的守在门外,将自己的存在感放到最低。
叶宸枫推门而入,放轻了声音,到了内室前却发现里边竟然上了锁。
略一沉眸,指下一线银丝穿过缝隙,只一用力便再无阻碍。
他手放在门边停顿了一瞬,继而推门而入。
垂地白纱后,隐约有极细微动静传出,非习武之人几不可闻。
伸手掀开纱帘,他眉心微动,缓缓抬眼望向床帐内。
默然无言片刻,他走近了床榻,掀开床帐。
姑苏亦水缓缓抬眼,仍旧有些半梦半醒,她已经坐在了床头许久了,自丑时醒过到如今,这中间她似乎就这样睡了过去,也似乎从未睡着过。
若是睡着那她就是在梦中,若是未睡那她就是深陷记忆,她确有些分不清真假黑白,直到他开门的瞬间,她才真正的清醒了。
“醒了吗?”
他坐在了一旁,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有些凉,并不像是刚刚睡醒。
姑苏亦水恍惚了片刻,缓缓蹙了眉,点了点头。
“应该是真的醒了。”她道。
她梦中的时间里,他还没有出现,那这应该不是在梦里了。
“亦水,你是不是又毒发了?”他一眼便可看出她神色异常,不由得便想到了此处。
姑苏亦水沉默了很长时间,似乎又有些恍惚,又似乎是在思索。
“我在历城遇到一件难事,大概是因为它,我这两日一直都在梦中,一个不该再出现的梦,自从义父离开后,这是我第一次完整的记起那日。”
“我有些不真切,那些似乎本就是我的记忆,但又隔得太久了。”
在梦中,她似乎再见到了义父。
第215章 斯人未忘
“发生了什么事?”他闻言眉心微蹙,问道。
姑苏亦水并未立刻回答,因为这件事她也不知该如何说起,一切都是她的猜测,那些人的目的是什么,又为什么会盯上她,这些她都并不清楚。
“有人暗中隐藏在历城,大约是想借着机会谋些什么,但我也不清楚他们是什么人,或许要等到他们出手,才能知道有什么目的。”
她斟酌良久,方才简要说明了大概。
“因为这些做梦?”叶宸枫并未追问什么,只是随口接言。
身在权利漩涡中心,被人紧盯是在所难免的,对她而言这应该也不算是意外之事,但因此心慌意乱昼夜梦魇,这并不应该。
“大概是,又或许不是。”她一想到梦中的情景就头疼不止,那种刺骨锥心的疼仿佛冲破了时间的枷锁,疯狂如浪潮般涌来。
这些年她能清醒自制的暗中绸缪,原以为这就已经是摆脱阴影了,可事实却证明并没有,仅仅一个虚妄的梦境,就能让她节节败退狼狈不堪。
一双手忽而揽她入怀。
“别再想了。”是或者不是对他而言都不重要,他想要的是她能够尽快了结前尘旧梦,那些记忆是她最深的羁绊,若是放任不管,只会让她万劫不复,所以他成全她的意志,给她余地去放手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