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隐梦(114)

作者:水墨嫣青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谁娶谁嫁,谁迎谁,都已不再重要,也不会有人能阻拦这一切,任何人。

姑苏亦水目光晦明,转身上马,回眸道:“禹州大相岭,你着人将苏容送来。”

她言毕转身而去,身后青山隐隐,败叶萧萧,他衣袖雪白一新,负手而后,孑然一身幽静,未曾看向她离去的方向。

不多时,一阵琴音远远传来,起调低沉,尾音颤颤,巍巍然间铺陈开一幅卷轴。

乱雨溅珠,玉碎冰裂,疾的像是一骤风雨里倾颓一地的叶,起时兵戈相撞,落时井底沉石。

江山枫红,扁舟如星坠洋,缥缥缈缈,落拓人间客,挣扎其中不得靠岸,峥嵘岁月无声,尽是三千红尘苦,不可与人说。

云觞琴,回眸已是数年,果然有些事情已经隔得太远了。

叶宸枫举步向前,身法如风,转眼已步出许远,琴音近在咫尺,人也近在咫尺。

凤兮疑不曾停下指下动作,一心扑在云觞琴上,垂眸一曲终了,恍惚沉默良久方才抬眼。

“臣恭候陛下。”

他起身施了一礼,不曾起身,衣衫单薄一青。

叶宸枫眸光定在云觞琴上,良久后侧身回眸,雍华淡然举步上前,落座在琴前,弹指抚曲,信手拈来。

琴音如水,轻时溪流潺潺,重时波涛汹涌,不变的从容自若,人御琴,琴在指尖鸣,琴御人,音在匣中藏。

凤兮疑一直俯身未起,音已散,心却不平。

“师兄,云觞琴已经多少年不曾响过了。”他垂眸,神色微凉,衣袖被风吹起。

叶宸枫不曾抬眼看他,指尖轻磕在琴匣上,一笑道:“里边应该还藏着那把柄匕首在。”

凤兮疑闻言微不可察的一缕笑意亦在唇畔,颔首垂眸。

“平身吧。”

叶宸枫抬眼掠了他一眼,眉心微动,抿唇言道。

“是长老们让你来的?”他眸中一抹冷冽,不屑一笑,开口问道。

凤兮疑眸中幽光明灭,垂眸浅笑,摇头道:“师兄知道的,长老们都已经等不及了,只盼承国能快些一统九州。”

叶宸枫闻言抬眼,不轻不重睨了他一眼,笑意清冷,言道:“兮疑也是如此想的?”

凤兮疑眸中清寒一片,一声轻笑,摇头道:“不,臣只盼陛下能够早日一统九州。”

叶宸枫倏而一笑,一身白衣覆霜般深冷,眉心一抹冷戾,微不可察的几分阴桀,侧眸掠了琴弦一眼,言道:“或许也该是时候了,承国并不是非绝门不可,不是吗?”

凤兮疑颔首低眉,笑道:“臣听陛下的,不破不立,没有什么是会永远屹立不倒的,诚如是抚国那样存世三百年的大国,一朝倾覆不还是片刻间,大势所趋,谁也拦不住。”

“而陛下,就是大势。”

他眸中一抹明光,忽而抬眼,眸中决然冷厉之色一显,一抹隽永笑意,人如旗帜般飘摇屹立。

叶宸枫只是一笑,不置可否,理了理衣袖,天光落入他的眸中,转眼之间湮灭。

“朕不管什么大势不大势,阻拦了朕娶妻结亲,那就留不得。”

他兀自沉吟低叹,一抹笑意着眼不着心,侧眸而道:“若是他们识趣,不出手便罢了,朕也不愿在大喜之前动刀动枪,毕竟多不吉利,若是长老们实在日子过得无趣,想要找些乐子,朕当然也会成全他们。”

凤兮疑眸光闪烁,恍惚如梦,眉拧的深刻,几分急促,言道:“陛下说什么?陛下要娶谁?”

叶宸枫微一抬眉,含笑望他一眼,抿唇轻笑,言道:“娶天底下没有人敢娶的人。”

凤兮疑只觉脑中嗡鸣一声,心底一空,已经预料到了什么,却仍是不甘心的问道:“是哪家贵女,或者是哪国的公主,有幸入我承国为后。”

“错了,朕要娶的是夜王。”

叶宸枫微一勾唇,半阖眼眸,枕臂侧倚琴案,衣袖随风飘起,人亦如坐瑶台之境,缥缈虚无起来。

“夜王……夜王,陛下说笑了,夜王乃是男儿,如何能娶?”

他掌心攥紧,笑意僵在面上,只觉已经有些呼吸困难,却依旧平静的开口言道。

“如何不能,既然天下人都不敢娶,朕偏偏要娶她,让所有都看一看,到底有何不能娶的。”

第144章 红妆照人

大相岭,冥宫重门紧锁,自从一场杀戮清洗一番之后便加倍戒严,不敢有丝毫懈怠,以防再给隐凰城可乘之机。

阿雀接了传信以后便早早的等在了重门外接迎,鹰部十三人暗中把守,时刻警戒着。

姑苏亦水翻身下马,冥宫就在眼前,沉默巍峨,带着一向的安静无声,亡命之人甚少有张扬肆意的,而冥宫就如同名字一般,里边住着的半截身子已不在人间。

“主人。”

阿雀确认了来人后,上前两步接过马缰,拱手点头。

身后鹰部众人也走了出来,一身褐衣,沉敛双眸,带着些许古朴而锋利的意味。

姑苏亦水抬眸掠了黑砖青瓦上的一面火红旗子,缨穗飘摇不止,像是一只凶兽吞吐舌信,炽热而扎眼,格格不入的立在如此安静的地方,却与这座宫殿和谐存在了这么些年。

“阿雀可还记得自己是为什么来到了这里?”她抿唇一笑,多亏临行前的药伤口已痊愈,侧眸扫了一眼身旁。

阿雀微不可察黯然了神色,一笑道:“属下为了一碗药而来,躲避追杀,为保命入的冥宫。”

姑苏亦水不曾回眸看他,有意无意问道:“如今呢?”

“要杀属下的人,早已不知何时死在了江湖中,一切都不再是威胁,便是那人或者,如今也不是属下的对手了。”他一五一十而言,眸中一片平静,多年前的事,早已再难在心底掀起波澜。

“如此说,你大可离去,为何还要就在这里。”姑苏亦水一笑,不再停驻,迈步入了大门之中,神影颀长,一人孑然当先。

身后鹰部众人眸中微紧,皆是犹疑担忧的掠了阿雀一眼,摇头蹙眉,转身入了宫门。

冥宫里边的人,皆是无路可走的流亡之人,江湖上漂泊,难免何时得罪了高权,入冥宫是最好的选择,但若非走投无路谁也是不愿留在如此扎眼的地方,被无数人暗中窥视记恨。

江湖之上,有白必有黑,互为依存,各有规矩,谁也不会逾越了规矩,而冥宫也有冥宫的规矩,非无亲无故之人不收,强走者自废武功不留。

阿雀沉默的牵马缓缓向前走,他是可以走的,自废武功对他来说已非威胁,他的仇人早便死了,没了武功他依然可以安然渡世,逍遥山水之间。

可是,他却从未想过离开,不,或许有一日也会离开,但必然是冥宫不复存在的时候,至于为什么,他也不知道,这里许多人也一样不知。

为何要留在这里?大约是因为里边的人都是徘徊过生死的人,有一个词说来可笑,但或许也能勉强用上一用,同病相怜。

这世上有多少人能有过哪怕一瞬之间,与你感同身受,走过同样的风景,看得到光背后的影子。

那样的孤注一掷,抵死疯狂,他见过,不只是在同伴之中,也在高处见过,在主人的身上。

而他留下来,也想看到有一日,冥宫的最高处,那炽热的旗帜,当真熔化掉了刀剑,焚烧尽了恩仇。

冥宫的所有人都是茫然若失的,而她却是一往无前的,有一种力量,固执的让人动容又悲悯,所有人都想看到,天下为一人让步的那一天,这大概就是原因。

松开马缰,他任由坐骑自己识途的跑远,略一摇头,转身走向正殿。

“阿雀的命是主人的。”

他入殿上前跪在了重重纱帐珠帘的前边,高深空旷的大殿中他的声音隐隐回荡。

姑苏亦水九曲屏风后更衣,换下风尘仆仆的外衣,随手翻出一件深紫长裙,窄腰宽袖,没有丝毫缀饰,疏淡的不像是红妆,如同明镜台中流动月光,曲径通幽的恬静溪水。

“本座知道你会来,只是告诉你这一开始都只是各自的交换,冥宫你随时可以离开,付出你该付出的,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她抿唇挑眸,伸手推开屏风,一面铜镜比人高。

琉璃灯火台,她随手取一点胭脂,流光溢彩的金粉挑起雀尾在眼角,乌木簪挽发三千,黑丝流苏高束,银色坠饰垂下藏在发间零落如星,隐约熠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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