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姐姐也会吗？”胖子激动地在座位上扭来扭去，俨然全场最合格的观众。
802毫不留情地拆穿：“你比她老。”
九夜一言不发地将琴架上脖子，弓子微动，拉的仍是那首《珈蓝的夕阳》。
这首曲子她拉过太多遍，即使这副身体从没练过，乐声仍在弦上喷涌而出。随着曲调的起伏回转，她的愁绪也随之流露。想气乔安的想法很快被抛到脑后，她毫无保留地浸入了音乐中。
乐曲一气呵成。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九夜慢慢睁开眼，正对上乔安探究的目光。
他神色莫测，刚想要开口，便听见“嘭”地巨响从客厅传来，
一道黑影狠狠撞过窗户，留下肉眼可见的巨大缝隙。钻进来的冷风令所有人打了一个寒颤。
“怎么回事？”
802飞快地窜到窗前，观察片刻，道：“能源没有回来。”
窗外一片漆黑。昨夜的霓虹灯依旧熄灭着，万栋高楼无一扇窗亮起。工厂的缭绕白烟不见踪影。不知疲倦的列车停下了脚步。死寂之中，唯一回响的是蓝魔鬼们此起彼伏的凄凉惨叫。一声一声，荡气回肠。
“天呢！”胖子发出一声惨叫，“这能源不会回不来了吧？”
话音一落，房间里的许多人都白了脸。作为这里的居民，他们太了解失去能源的后果了。这个永动机般的世界一旦静止，他们将失去赖以生存的电能，热能，饮用水，以及交通工具，回到人类社会最原始的状态。他们都是不肯或无法离开这里的可怜人。一旦没有了能源，那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应该只是暂时的！以前不也发生过很多次么？”有人笑嘻嘻地否认，“大家先别自己吓自己。”
“不是暂时。”802冷冷下结论，“天上的星星都没了。”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连绵的雨丝已彻底停下。夜空失去了人造月亮与星群，变成一片漆黑。
“闭上你的乌鸦嘴！”
有人情绪激动地冲上去，挥拳呼向802，却被他一把接住。802正要将那人丢开，却迟疑了半秒。
他的语气微妙：“新消息。”
同一时刻，胖子也脸色大变。
“那个......能源好像真的停了......”胖子挠挠头，颤颤巍巍道，“我俩刚收到总部的消息。首领一小时前干掉了这星球镇守的蓝魔鬼，引起了群魔激奋。一气之下，它们毁掉了人类的能源中心......”
闻言，茉莉脸色惨白地跌坐在沙发上。
“我们该怎么办......她将头深深地埋入掌心，“我们现在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你那狗屁首领瞎管什么闲事！”有人忍不住破口大骂，“这地方虽然破，但我们在这儿勉强能过日子。现在可怎么办啊？”
“不知道。”802指指脑子里的新信息，“他让我们去地上集合了。再见。”
胖子气得想堵住他的嘴。肥嘟嘟的脸上一片慌乱：“那个，咱首领做事一有他的深意。大家稍安勿躁。”
不等他说完，802已经扯住他的后颈，转身向大门走去。
“诶诶诶！你干什么呢？802！802！你放开我！”
胖子拼命挣扎，却还是像小鸡崽一样拎走了。
“集合。”
802抛下两个冷冷的字，拖着胖子消失在了楼梯口。
他们俩走得太快，很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胖子越来越微弱的叫声中，有人啐了一口，恨恨道：“这些机器人果然没有心，救他们真是浪费资源。”
“行了。”乔安蹙着眉道，“先讨论下接下来的计划吧？”
“没有能源的星球......”茉莉迷茫地喃喃，“我不知道。”
一片令人绝望的缄默。
这样的气氛中，乔安忍不住提议，“大家考虑离开这里吗？我早觉得这不是久留之地。更何况现在没了能源。说难听点，留在这里不过是等死罢了。”
“你是首都星的音乐家，你自然想回去。”有人嘲讽，“可我们这些人在这里活了一辈子，离开这儿还能去哪？”
这回乔安倒是没发火。
他难得好脾气地劝：“我大哥是拯救者基地的负责人，他一定会安排好各位的。各位要是信任我，不妨试一回。”
“乔安啊。”
僵持中，有人叹出一口长气，“我也不是不想走。可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走？我们得先找到飞船，还得穿过战区。这些问题没部署好前，离开就是去自杀吧？”
听罢，众人顿时陷入七嘴八舌的讨论。乔安抿抿唇，一时没说话。
“你们当然可以走。”
忽然，九夜上前一步，神情镇定：“我们是拯救者基地的成员。我们有飞行器，也有最安全的路线返回安全区。各位想离开的话，可以试试。”
布达吓得忙给她使眼色。
那架小飞行器至多能容纳5人，绝对载不下所有人啊......
九夜依旧面不改色。
这般信誓旦旦的保证与劝说下，有些人逐渐开始动摇。
“行！”一个黑脸大哥率先开口，“我受够了躲躲藏藏的日子。与其在这儿等死，不如大胆拼一把！”
他出声后，另外几人也犹犹豫豫地附和，其中包括了脸色惨白的茉莉。剩下的人陷在漆黑的房间里，保持了一贯的缄默。
“我就不走啦。”一个消瘦的老人轻快地说，“落叶归根，我想死在自己的故乡。谢谢你们刚才的表演。我很喜欢。”
一听这话，茉莉立即泪崩。
她扑过去，抱着老人泪流满面：“那我也不走了！大不了一起死在这儿！”
一边的乔安霎时白了脸。
“别傻，我的茉莉。”
老人抚过她棕色的秀发，落在她垂泪的睫毛上，“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呆在这个地底世界做什么？”
“走吧，替我去体验外面的世界。去拜访热闹的集市，呼吸雨后的泥土芬芳，再看看真正的星星，月亮，和阳光......”
老人开朗地笑：“你什么都没做过，怎么好意思去死？”
茉莉在老人膝下，泣不成声。
生离死别总令人悲切。
流浪者们拖着干瘪的包裹，恍惚地走下楼。
茉莉完全没了平时的活力。她靠着乔安臂弯，眼睛哭得比兔子的还红肿。另外几人也没好多少，个个沉浸在离别的悲痛中。星球沦陷后，他们一次次地选择留下。可如今，他们还是不得不告别故乡亲友，加入了数以千万的难民大军。
见状，布达不由担心地叮嘱：“各位，打起精神。一切才刚开始。”
夜色是最容易藏匿的时候，可今晚的蓝魔鬼们格外暴躁。它们在天上嘶鸣，盘旋，随时准备发动攻击。远处的天际，隐隐传来女人的哭声与乌鸦的呐喊。
一行人打着十万分谨慎，小心翼翼地向前进。
没有了路灯的指引，通往地上的路充满了令人恐惧的黑暗。没人知道下一步是否会令自己送命。一只老鼠，一只乌鸦的动静都令人提心吊胆。大家都清楚，他们的目标是不引起任何魔鬼的注意。不然，蜂拥而上的蓝魔鬼将在顷刻间将他们撕碎。
一个小时后，漫长的夜路终于走到了尽头。见到通道口，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布达挪开通向地上世界的石头，让他们有序地进入通道。
在动身前，大多数人都忍不住地回望自己深爱的地底世界。
然而除了一片漆黑，他们什么也没有看见。
曾经惊讶赞叹的云彩，工厂，列车都已归于彻底的平静。
这个世界，不会有下一个日出了。
地上世界的出口就在三十分钟开外。跋涉不久后，他们望见了一个光点。
最前面的乔安吐出一口浊气，不禁加快步伐。他们难掩兴奋地跑至出口，还没适应光线，就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嘶鸣。
地表的天际，刺目的阳光下，赫然游荡着一群蓝魔鬼。
怪不得地下的路这么平静，原来这些狡猾的家伙早等在了这里。看见地上的几个小黑点，那些怪物嘶吼一声，径直俯冲而下。
霎那，所有人心头都闪过一抹绝望。
“跑！跑！”
布达吼了一句，带头向不远处的飞行器跑去。他率先跳上飞行器，启动了自动返航模式。九夜留下断后。她朝几个飞得最快的蓝魔鬼施加了催眠异能，才跑到飞行器边，托着几人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