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达原地深呼吸几次，这才重新出发。他们担惊受怕地走了半小时，终于看见前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光点。随着那光点逼近，新鲜的空气也涌入两人的鼻腔。
“快到了！”
他们不禁加快步伐。
待两人再次暴露在日光下后，不禁齐齐发出喟叹。
地壳内的人造天幕下，赫然是密密麻麻的摩天高楼。它们斑驳陈旧的外墙上，嵌着密集窄小的窗户。纵横的通道连接着楼宇，列车在参差的轨道上运行，发出嘹亮的轰鸣。远处有几个大型工厂，正源源不断地冒出袅袅烟云。好像不论多少年过去，这些工业怪物都会不知疲倦地工作下去。
九夜不禁感叹：“好拥挤热闹的星球......”。
“这里被占领前曾是个工业星。”布达挥了挥手中的资料，向她解释，“人口有几十亿了。”
九夜有些惊讶：“这么多......”
几十亿人口的星球绝对算得上人口大星。为了保证资源不被过度开采，联盟规定每个星球最多只能拥有七十亿的常住人口。
“没错，其实后面几个星域有很多这样的大星球，只是联盟那儿不知道罢了。”
九夜抿抿嘴，陷入沉思。
这个她自以为熟悉的联盟，到底还有多少她不了解的地方？
布达大步走在前面，提议：“乔安要是还活着，大概会躲在拯救者基地剩下的五个根据地里。我们去那边碰碰运气。”
“好！”
由于没有信号无法导航，两人对着星球的地图琢磨了半晌，才确定了方向。走进这座日以继夜运作的钢铁都市，他们发现刚刚望见的活力只是表象罢了：空旷冷清的街边伤痕累累，随地可见遗落的物品。此处最有活力的声音，居然是列车碾过轨道时的轰隆轰隆声。
——这是座奄奄一息的城市。
“我们很幸运，距离最近的根据地走路只用一刻钟。”布达放下地图，自信地嘱咐，“你负责注意有没有蓝魔鬼，我来带路。”
九夜点点头。
地底世界里的蓝魔鬼密度显然高了不少。九夜随便张望几下，都能在窗口、拐角捕捉到几个蓝色影。幸运的是，这儿有不少废弃物。两人躲在一个个掉落的车厢或是招牌后，小心翼翼地往前挪。有好几次，两人都与一队蓝魔鬼擦肩而过。还好九夜反应够快，拽着布达往飞行器底下一躲，这才避开了那些幽魂似的蓝魔鬼。
短短的几个街区，两人硬生生走了两个半小时。
到达根据地时，布达已经两腿发软，冷汗连连。他哆哆嗦嗦地扑到门上，按照预设的暗号敲了十次。
这根据地原本是家杂货铺，底下有个空间极大的货仓，能同时容纳上百人。沦陷后，老板带着钱财跑路。约瑟夫就将这里发展成了秘密根据地。
布达等了快五分钟，也不见有人来开门。见状，他的脸色不禁有些苍白。
这是基地最大的拯救者基地。若这里也遭殃了，情况怕是在他们暂停救援的几个月里糟出了想象。
布达又急躁地敲了一遍，还是无人应答。他暴躁地扭了几下门把手。幸亏门栓早松动了。他捣鼓几下后就闯了进去。
杂货铺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布达愣了一下，快速走到店铺深处，大声呼喊同伴的名字。可惜不管他怎么呼喊，也没有回音。
九夜也跟着走进来。她一踏入，就觉得这里气味怪异。除了久未通风的陈腐味外，还有别的怪味。可一时间，她楞是没想起来。
“这儿好像挺久没人了。”九夜看着柜台上厚厚的灰，朝猴子似乱窜的布达说。
布达顿了一秒，然后大步走到杂货店的最深处。那里的地面有些凹凸不平。他在凹凸处按了几下，地面立刻显出一块隔板。
“我去仓库看看。”
说着，他拉开了仓库的隔板。
下一瞬——
迎面而来的腐臭味立刻蔓延了整个店铺。布达后退几步，趴在墙边干呕起来。九夜也后退一步。她捂住鼻子，感觉胃里都在翻涌。
布达“啪”地合上了隔板。他默默跪在原处，金色的刘海遮住了脸上的所有表情。
隔了几秒，他轻声道：
“......不用看了，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
九夜停在原地，一时不知道怎该说些什么。没等她纠结出个所以然，店铺里的光线已陡然暗了下去。
她飞快地回头，正对上一双铜铃似的蓝色大眼。
不知什么时候，敞开的大门那儿挤进了一只巨大的蓝魔鬼。它似乎吃得很饱，原本纤细的躯体鼓胀成诡异的形状。看到这两个新鲜血液，它兴奋地立起身，冲他们张开满是津液的大嘴。同地下室一模一样的腐臭味道瞬间盈满了整个杂货铺。
身后，布达开始控制不住地尖叫。
九夜愣了一秒，连忙拉着布达往里跑。她拉开隔层，捂着鼻子就往里跳。身后，布达手忙脚乱地跳下来，顺手锁上了隔板的搭扣。
那蓝魔鬼咆哮着冲过来，反复冲撞那隔层。它的力道太大，货仓的天花板显然遭不住。阵阵尘争先恐后地往下掉。
“咳咳......这么大的蓝魔鬼......它是吃了多少人啊。”布达原地奔溃了。
“我们大概是跑进了它的食仓......”
昏暗的光线中，九夜捂着鼻子打量起四周：这里显然被怪物当成了囤放战利品的地方，大大小小的死物堆积成山。她打量了几秒，确定此处没有别的出口后，就转身不看了。
“我觉得这隔板撑不住了......”布达望着那嘎吱嘎吱响的天花板，颤声道，“这辈子好不容易勇敢一回，居然还得死在这些怪物手上.....我怎么这么惨.......”
他颓然地跪倒在地，捂住头痛哭流涕：“我还没有实现我的梦想，我还没有对星姐表白，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啊！”
楼上的怪物听到布达充满生命力的哭喊，撞得更卖力了。眼看着，那层薄薄的隔板就快支撑不住，即将断成两半。
九夜绝望地闭上眼——
下一秒，那持续不断的冲撞突然停了下来。
他们听见蓝魔鬼发出一声剧烈地嘶吼，像是威胁又像是警告。几秒后，它肥胖的身躯从隔板上挪开。很快，上面传来一串激烈的打斗。无比漫长的几分钟后，两人清晰地听见了巨物倒地的声音。
他们壮着胆贴近隔板，只听到了那魔鬼微弱的喘息与一串远去的脚步声。
脚步声！有人！
布达和九夜对视一眼，迫不及待地爬上梯子，掀开隔板。迎着刺眼的光线，九夜看到了地上奄奄一息的蓝魔鬼，以及门口一闪而过的身影。
“等等！好心人！救救我们啊！”布达激动地大喊，就往前冲。
对方的步子一顿。
那裹着黑色长衣的欣长身影缓缓侧头。衣领之后，露出了他的半边脸。
九夜和布达顿时止了步子。
那张脸拥有人类所有基本的五官，却由泛银的特殊材料制成的。对方的宝石般的眼眸泛着猩红，没有一丝波澜。那个人......不，那个机器人浑身散发着嗜血及生人勿近的气息。莫名地，九夜感受到了对方身上难以言喻的沧桑与冷漠。
他带着强烈的威压扫视了两人几秒，便大步走出了杂货铺。
九夜和布达对着他远去的背影发呆良久，才反应过来。
“这这这......是什么东西？”布达眼神呆滞，牙齿还在打颤。
九夜神思恍惚：“没猜错的话......是机器怪吧。”
“机器怪能变成人？”布达挠挠凌乱的金发，“都怪我以前历史总是逃课。谁知道这些鬼东西会出来得这么频繁？”
“我懂你，我以前也老在历史课上睡着。”九夜感同身受地拍拍他肩膀，同样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他们最近出来得也太频繁了吧！”
机器怪物们若想乘人类遭殃趁火打劫，何必救那艘军舰？又何必在这里猎杀蓝魔鬼？
忽然——
“糟了！”布达猛地捉住她的手腕。
“嗯？”
“机器怪杀了蓝魔鬼，那其他蓝魔鬼肯定都知道了。他们估计要赶来这里。我们还不快逃！”
“有道理！”
九夜一个激灵，同布达一起冲出门外。
他们才出门，就发现远方的人造蓝天下，俨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蓝点。
“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