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死她了。
要是索兰迦出了事......
要是他再也回不来......
她紧紧攥住被子，不敢再想下去。
当晚，睡眠向来良好的黛丝失眠了。
夜晚本就容易多愁善感。起初她为索兰迦的安危担忧。可渐渐地，这担忧转化成对自身无能的懊恼。
同前世的大哥一样，索兰迦正变得越来越优秀，也......离她越来越远。
这世的自己没有容貌，没有家世，更没有异能。
她试图通过唯一擅长的小提琴进入内圈，却因为‘联合会’被赶回来。
她......还能做什么？
黛丝窝在被子里揪住被角，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难得她真要同贫民窟里的同龄女孩一样，找户还可以的人家嫁了？
尽管她没什么远大志向，只想过平凡温馨的一生，却下意识地抵触这样的未来。
睡不着的黛丝索性打开终端，反反复复地观看那个转发量近亿的视频。神通广大的网友已经扒出了索兰迦的身份。他的各种照片在网上被疯狂转发。
黛丝点了一张，放大看。
那是他入伍时的证件照。身着挺拔制服的男人直视着镜头。他五官俊美，脸部轮廓凌厉，眼神锐利，透出令她熟悉却又陌生的气息。
照片下的评论已经疯了。
【啊啊啊脑公！】
【莫提斯民族英雄，点赞！】
【现在外圈人都这么优秀了吗？】
【图片评论。大家好，这是我和我老公的结婚照。】
黛丝沉着脸，暗戳戳地给一路的花痴评论留下愤怒的小红脸。
待她孜孜不倦地点了十分钟小红脸后，黛丝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哥哥大概是出名了。
之前的担忧愈发加重了。
郁闷的情绪在胸腔一点点积累，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将照片反复地点开、合上、点开、合上，在被窝里来回滚了几圈，最后拿起终端，查看联系人列表。
她急需找个人倾诉一下。
列表本就短得可怜，不久后，黛丝的手指停在亚瑟的名字上。
他居然还在线。
黛丝犹豫片刻，想起他那天的对话与承诺，打出一行字。
【黛丝】：睡了吗？
几分钟后——
【亚瑟】：没有。
【黛丝】：能找你聊聊吗？
【亚瑟】：嗯。
黛丝深吸了口气。
【黛丝】：我心情有点不好。
【黛丝】：我没异能，没容貌，也没家世。唯一擅长的小提琴还因为身份被赶出内圈，简直弱爆了。
她犹豫片刻，没将索兰迦的事直接说出来。
【黛丝】：我身边有人变得越来越优秀，只有我在原地踏步。你有过这种感觉么？真的很挫败。
亚瑟过了一会儿，回：
【亚瑟】：不会，黛丝很好。
【亚瑟】：等风波过去，我可以为你介绍内圈贵族，以你的琴艺没问题的。
【黛丝】：？！
【黛丝】：谢谢你！！
尽管未必真实，但脆弱时刻要的不过是对方的一句肯定。
她不住激动地滚了圈，觉得之前的纠结都迎刃而解。可她转念一想，亚瑟不会以为自己是故意暗示的吧？
她咬着唇加了一句。
【黛丝】：这个不强求，太麻烦就算了。
【亚瑟】：没事。
黛丝泪眼汪汪，感动得不得了。
【黛丝】：谢谢！！
亚瑟反复输入又停顿，直到黛丝以为他不会再发。
【亚瑟】：大家都会迷茫。
【亚瑟】：晚安。
黛丝抱着被子，心中宽慰许多。总算，她得以沉沉睡去。
她不知道的是：不远处的旅馆里，亚瑟披散着银发，坐在窗边，在月光下久久地出神。
第25章 我要走了
尝过黛丝家的饭菜后，亚瑟嘴上不说，却一直用行动证明他想蹭饭：
每天下午，他总是拎着一篮子菜早早候在木匠家门口，冲开门的木匠温良一笑，令厨艺获得肯定的玛丽莲合不拢嘴。
这天中午，亚瑟又发来通讯。
【亚瑟】：我在菜场了。
赖床刚醒还迷糊着的黛丝：......
【亚瑟】：阿姨们好热情。想吃什么？
【黛丝】：都可以。
【亚瑟】：好 ：）
大门忽地被敲响。黛丝揉着眼跳下床，快速换下睡衣。
她踮起脚从猫眼往外看。
来者用宽大的黑斗篷遮住大半边脸，仅露出一抹苍白又消瘦的下巴。
黛丝见后，脸色沉下来。
犹豫几秒后，她解开了锁。
来人如一阵飓风般卷进来。他将门被牢牢合上，紧紧捂住黛丝的嘴。
他警觉地在房间四处张望一番，同黛丝大眼瞪小眼了会儿，察觉出她没有叫的意思，才松开手。
两人同时开口：
“你和那个贵族什么关系？”
“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黛丝顿了下，回答：“他是我朋友。”
“朋友！”这话放佛一簇火苗，点燃了小胖这捆浇满油的稻草。他瘦骨嶙峋的脸扭曲在一起，异常狰狞。
他用指头猛戳自己脑袋，吼：“你脑子坏了吗？他是贵族！”
“小胖！”黛丝深深皱眉，“亚瑟同别的贵族不一样！”
小胖冷笑：“黛丝，没想到你也被迷惑了。”
黛丝冷冷地别过头：“你不懂。你不能见了几个贵族就把所有内圈人一杆打死。”
小胖眯眼，问：“你凭什么这么说？”
黛丝数道：“亚瑟为了报恩主动来外圈的。虽然他看上去高冷，其实固执又纯粹。他并不歧视外圈人，他在我难过的时候开解我......还有很多事，你同他相处过就会知道。”
小胖摇着头后退半步，眼中浮现满满的痛惜。
“黛丝，你才是那个不了解贵族的人。”
黛丝望着昔日的同伴，紧抿着唇，感到无奈又悲哀。
为什么，曾朝夕相处的伙伴都分道扬镳？
小胖走上极端的歧途，安妮也......
想到这里，她猛地冷了脸：
“那天到底发生什么？”
“安妮，是不是你......？”
后半句话难以出口。
曾经的小胖绝不会那样。可如今的小胖呢？她真的不清楚。
小胖大笑出声，眼中的悲痛与失望满溢出来。
“你想说什么？黛丝。你想问安妮是不是我杀的？”
黛丝嘴角微动。
小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
“就算杀光所有人，我也不会动她。”
“安妮不是我杀的。”
“杀死她的是她的新婚丈夫，曼特宁子爵。”
黛丝猛抬头。
“别不相信，黛丝。”小胖幽幽道，眼神飘远。“那天她已经答应跟我走了。可那个装晕的混蛋用墙上的饰剑刺死了她。”
他眼中泛起涔涔泪光。“我搂着她。她在我怀里没了最后一口气。”
黛丝瞪大眼，后退一步。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中萌芽。
她艰难地出声：“你说......安妮答应跟你走？”
“没错。”小胖对上她的目光，冷冷道：“你以为呢？”
她以为......安妮是贪恋那些荣华富贵的。
她也以为，那个傍晚安妮说的是真心话。
所以她心底多少对安妮有些不满，甚至想过这样的朋友不值得。
可她早该想到，安妮向来嘴硬心软。即使说了那些话，也不代表安妮真那样想。她也该想到，若安妮那般冷情冷性，就不会请她去内圈了。内圈琴师千千万，真不差她一个。
而安妮当初......鼓起多大的勇气，才答应同小胖一起走？她被丈夫一剑刺死的时候，又该多么绝望？
黛丝恍惚地退到墙边，慢慢蹲下身，捂住自己的脸。情绪如大浪般覆过来，将她打晕。
小胖见她恍惚的模样，望了眼外面的天色，叮嘱：
“你好好想想。我还是那句话，千万别被贵族蒙蔽，别走安妮的老路。”
“我得走了。”
“再会。”
小胖走了。
黛丝将头埋进膝盖，一动不动地坐着。
不知道多久，门再次被敲响。
黛丝抬起头，才发现天色已然昏黄。她拖着微红的眼眶拉开了大门。
瑰丽的夕阳里站着亚瑟。他仍穿着索兰迦的旧衣服，可布衣中的修长身材却生生透出矜贵气。只有他手里粗制滥造的菜篮子有些不伦不类。